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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的守望者

作者:缄默的感染虫发布时间:2024-09-22

在 17 世纪的英国,当有亲人病倒时从木质的墙壁中传来有规律的,“滴滴答答”的敲击声,会让家人们感到不安和恐慌。在当时,人们认为这种声音是死神钟表的滴答声,预示着死亡即将来临。敲击声的节奏越快,死亡也就来的越快。


同样的场景,在美国作家马克·吐温的著作《汤姆索亚历险记》中,也有相同的描述:“接下来,床头墙上传来可怕的滴答声让汤姆不寒而栗——这意味着某人的日子屈指可数了。”


然而,以上这些敲击产生的滴答声,其罪魁祸首并非收割人们灵魂的死神,而是一种名为报死窃蠹(Xestobium rufovillosum)的小甲虫。在英国本土,人们还会将报死窃蠹称为“死亡守望甲虫”。


过去由于医学不发达,人们通常不是在医院死去的,而是在家中死去的。守望即将逝去的亲人,对其进行临终关怀成为英国的一种传统,这种传统也就是所谓的死亡守望。在死亡守望期间,房子内会保持安静,只允许最低限度的活动和低声交谈。在守望将死之人的寂静夜晚,人们听到了报死窃蠹敲击木头产生的滴答声,这种声音经常出现,以至于成为死亡即将到来的预兆,迷信也由此产生。


然而,报死窃蠹本质上只是一种小型蛀木甲虫。这个物种在分类学上属于长蠹总科(Bostrichoidea)蛛甲科(Ptinidae)窃蠹亚科(Anobiinae)的成员。这种其貌不扬的小甲虫主要原产地在欧洲,随着人类的全球化的木材贸易扩散到了北美,以及北非国家阿尔及利亚和南太平洋岛屿新喀里多尼亚。它们的自然栖息地是枯死腐烂的硬木或者针叶木,幼虫尤其喜欢因真菌侵袭而软化的木材,同样的特点在同为鞘翅目的锹甲科身上也有。

Niptus hololeucus 与报死窃蠹一样也是蛛甲科的,这个科的物种因外表酷似蜘蛛而得名,但也有像报死窃蠹那样长得不像蜘蛛的物种。


尽管在人们的迷信中,报死窃蠹的滴答声与死亡有很大的关联,但实际上这种滴答声非但不会带来死亡,反而是新生命降临的预兆。在英国,成年的报死窃蠹会在每年的4~6月羽化,离开幼虫时期生活的朽木。由于成虫不进食并且寿命只有1个月左右,因此它们需要尽快完成繁衍的使命。雄性报死窃蠹会通过头部敲击木头发出滴答声,以此来吸引雌性并与之交流。两性的差别在于,只有雄性才会先敲,而雌性只有在听到雄性的敲击声后,才会同样用敲击来回应。为了找到雌性,雄性每走一小段距离就停下来敲击,然后观察雌性的反应。如果雌性回应了雄性的敲击声,那就表明自己接受了雄性的交配请求,最近交配过的雌性在听到敲击声后不会回应。这种远距离的交流方式,是大多数使用信息素的蛀木甲虫所不具备的。

一对正在交配的报死窃蠹。


雄性与雌性通常会在木材的表面完成交配。随后,雌性必须尽快找到合适的宿主产卵,它们会依靠灵敏的嗅觉寻找被真菌感染的木材,真菌种类通常是Donkioporia expansa,被真菌感染过后的木材会腐烂软化,木材在这种状态下能更好的被幼虫消化吸收。幼虫肠道中的酶能分解构成植物细胞壁的纤维素和半纤维素,使幼虫能够利用细胞中的蛋白质、淀粉和糖。幼虫需要在腐烂木材中生活2年甚至10年的时间才能长到可以化蛹的阶段。

Donkioporia expansa


虽然报死窃蠹的成虫不进食,但以木材为食的幼虫却对人类造成了不小的损害。实际上,随着过去的迷信逐渐消散,人们开始意识到,比起在半夜敲击木头产生滴答声,报死窃蠹破坏木质建筑和木质品的行为更加“可恨”。


英国的许多古建筑,尤其是南部的古建筑,都是用橡木建造的,而报死窃蠹恰巧对橡木很感兴趣。因此,报死窃蠹每年造成经济损失最大的地区就是英国。1913 年,伦敦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橡木拱门,因为报死窃蠹的破坏而几乎倒塌;英国皇家海军目前仍在服役的古老木质战列舰“胜利号”,至今仍在与这种小甲虫作斗争。

胜利号是世界上仍在服役的军舰中最古老的。


然而,在人类的世界“大肆破坏”的报死窃蠹,在自然界也有自己的天敌。来自郭公虫科(Cleridae)的金属蓝郭公虫(Korynetes caeruleus),会将自己的卵产在报死窃蠹产卵时制造出的孔洞中,孵化出来的幼虫会捕杀报死窃蠹的幼虫并以此为食。成年报死窃蠹飞行能力一般,它们通常会在木材表面奔跑而不是飞行,一些不结网的游猎蜘蛛以及蚂蚁可能会将其捕食。

金属蓝郭公虫 Korynetes caeruleus


来自新墨西哥州立大学的昆虫学家琼妮·金(Joanie King)表示:尽管报死窃蠹与死亡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它们对木制建筑和文物构成了真正的威胁,但甲虫本身并不邪恶。在自然环境中,它们可以在老橡树的树干中找到,对生态系统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对于报死窃蠹,琼妮·金还补充说道:了解恐怖生物背后的科学也许能让我们保持冷静,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周围正在发生的事情。当我们理解了某件事,我们就能更好地理解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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