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传铭：申根快递之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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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传铭
刘传铭 著名学者、作家
原复旦大学上海视觉艺术学院美术史教授、文化艺术研究院院长，中国艺术研究院高端智库专家委员，上海交通大学神话研究院特聘专家，深圳大学特聘教授、饶宗颐研究院专家委员、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与绿色发展基金会专家，中国文物保护基金会专家委员，法国法中联谊会学术委员会主席，中国南社文史馆馆长。《苏东坡大传》、《又见繁华：苏州传》作者。
本文共约1830字，阅读约4分钟
申根快递之十二
刘传铭
蒂尔加藤公园原来是普鲁士统治者的狩猎场，现在是柏林市内最大公园，它不仅拥抱动物园还倚靠胜利女神柱。公园内浓荫蔽日、花木扶疏，是柏林市民散步、慢跑、野炊的首选处。
清晨，准备擦着蒂尔加藤公园边线去大钟楼附近繁华商圈转转，不是购物只为搜寻旧梦，去看一看记忆中的柏林变与没变。
名人像雕塑在柏林街头巷尾寻常可见，然而今天出门不久就遇见了一尊气度非凡、雕刻精美，还加盖了弧形半封闭穹顶的坐姿像，一下子便深深地抓住了我的目光。细读碑文，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瓦格纳。邂逅瓦格纳于我颇有渊源。不仅因为他是继贝多芬、韦伯之后德国最重要的音乐家，而是因为我青年时代读希特勒自传《我的奋斗》一书时，便第一次知道了瓦格纳这个名字。疯狂的希特勒是瓦格纳的疯狂粉丝。他在“啤酒馆政变”演说时，劈头就说：“当我站在瓦格纳墓前的时候……”希特勒因发动第二次世界大战，成了纳粹德国文化代表，瓦格纳因此而蒙垢。少不更事的我一直视瓦格纳为邪恶。多年以后，我又重读长诗《尼伯龙根的指环》和瓦格纳同名歌剧，偏见终得纠正。希特勒喜欢瓦格纳是希特勒的事，与瓦格纳何干？今天我站在瓦格纳像前万千思绪，看来希特勒没有真正读懂瓦格纳。此时又有三位来自法国诺曼底的女士前来凭吊瓦格纳。诺曼底一战是二次世界大战胜负分水岭，是希特勒的纳粹德国走向崩溃的起点，我和三位法国女士在瓦格纳像前合影留念，纪念这一不可思议相遇。
布赖特沙伊德广场上威廉二世十九世纪建造的纪念教堂大钟楼相当长时间内是德国最高建筑物。二战时在盟军攻占柏林的轰炸中弹痕累累还被削去了尖顶，战后修复时没有修破如新，而是保留了战争创伤是一个颇有深意的举措，令后人面对时会反思日耳曼民族的历史错误，不仅给世界带来了灾祸，也给本民族制造了无法弥合的伤口。德国人一系列对二战之痛之错的彻底反思，在很大程度上赢得了世人的原谅。我希望威廉纪念教堂能改名“和平教堂”。
不远处库达姆大街上还有一件名为《柏林·柏林》的城市雕塑。两根粗大的金属缆绳纽结在一起，在向上拱起的地方有一个锐利的切口。这件现代艺术城市雕塑表达的观念是清晰的，在国家分裂的创痛中，向上生长的愿望是愈合伤口的东西柏林兄弟般拥抱。当年我在这座雕塑前拍照时，只是有感于它表达的工业力量之美；今天在同样位置又拍了一张照片对它的深意更是感触良多。
夏洛滕堡是十八世纪的普鲁士王宫，也是柏林现存最大的古代宫殿。巴洛克风格的庭院清幽雅静，大片的柑橘园在秋日的阳光下散发着阵阵清香，在此漫步小憩、品茶赏花诚人生一乐。夏洛滕堡王宫内陈列有挂毯、装饰画、精美盔甲、佩剑、绘画等艺术品。作为史前文化陈列的朗汉斯楼里陈列有欧洲及中东地区的上古文物，石器、青铜器、铁器，尤其特洛伊时代的出土文物更是难得一见。这次我去夏洛滕堡有一个非常明确的目标，那就是看一看备受网络推崇的陶瓷收藏。陶瓷室将欧洲十八世纪宫廷流行风格发挥到了极致。从天花板到墙壁到橱柜皆是以中国青花瓷为主调的陈列装饰，可谓“瓷天瓷地”。
德国人对中国瓷器的酷爱到了痴迷的程度。自十八世纪统一的普鲁士王朝以来，德皇曾派包括科学家在内的使臣到中国景德镇学习陶瓷工艺，顺带获取陶瓷材料。他们在景德镇与当时的御窑官唐英等斗智斗勇，在坊间留下不少有趣的故事。不过，今天从夏洛滕堡收藏品来看，大多是中国外销瓷的大路货，虽形制、纹样有异域特色，但总体品质与它享有的声誉大相径庭。这一点令我非常失望。
柏林墙是一堵墙，更是一条政治概念、历史概念的鸿沟。对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后出生的人来说对它又有多少了解呢？柏林墙的历史可以上溯到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柏林市被苏联和美、英、法分治，后改为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德意志民主共和国，俗称西德、东德分治。不同的政治制度和经济落差，使柏林墙设置产生的矛盾，主要是东柏林人逃往西柏林屡禁不止，致使东德政府于1961年在境内修建了一条长150公里，围绕着西柏林的隔离墙。这道墙原先是一道铁丝隔离网，后逐渐演变成一道高3米半，并配有各类军事隔离手段的实实在在的高墙。
墙内墙外两个世界两个兄弟，兄弟阋于墙，仇于墙，隔于墙，哀于墙。在柏林墙存续的28年时间，数以千万计的东德人翻越柏林墙，数千人在翻越时被射杀、被逮捕。1989年随着苏联即将解体，柏林墙终被推倒。35年转瞬即逝，推倒一堵墙毕竟容易，可是意识形态和政治体制造成的隔离墙能否轻易推倒呢？
离开柏林前夜，我去了现在仍保留一段墙为主体的柏林墙遗址纪念公园。静悄悄的公园无人问津。昏暗的街灯下偶尔有一两个行人穿园而去，遗址正在被遗忘……
THE END
海
湿
作者 | 刘传铭
审核 | 杨佳黎
编辑 | Samant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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