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论对中国最基层财政状况的“见微知著”,华夏幸福(600340.SH)要是说自己是房企第二,恐怕没人敢说是第一。
最近,华夏幸福发了一份公告,对外披露债务重组计划的进展,除了说债务重组计划取得了阶段性的进展,还提出了一份“置换带”方案。对于这个方案,公告中的表述颇为原则:
公司拟通过出售资产置换债务的方式,由收购方有条件承担相应的由公司统借统还的金融债务。
这并不新鲜,“卖、带、展、兑、抵、接”中的“带”就是这种方式。然而,这一次的“带”之所以不同于往日,在于收购方的身份不同——河北国资。
这意味着,地方政府属下的国资平台,现在有底气给出险开发商“背债”了。
华夏幸福没有公开披露此次“置换带”的具体方案。综合各方信息,此次“置换带”方案有如下几个要点:
翻译一下,就是给金融债权人一个选项,如果金融债权方能够提供新的贷款给收购方,华夏幸福可以把对应的资产卖给廊坊国企,廊坊国企顺带把债务一并带走,这样, 偿债主体就从华夏幸福这个民营开发商,变成了国有企业。
一通操作下来,完成了债务迁移。
打个比方(请注意,这是假设)。如果华夏幸福的大债主中国平安愿意接受这种方式,那么,中国平安就会向廊坊国企发放一笔1倍于存量债务的贷款,然后廊坊国企把债务对应的资产买走,以后平安就不用找华夏幸福要钱,而是找廊坊国企要钱了。
不能说这是“空手道”,但想出这个方案的人确实是“高人”。首先,1倍于原有债务规模的新增融资,使得廊坊国资有了资金来源;其次,当下国资在市场上的信用水平明显高于民企,也算是切中了债权人的“痛点”;再次,华夏幸福解脱了,拿着卖这部分资产的钱,赶紧保交楼。
这种操作模式,某种意义上是一种非标准形态的信用互换,实质就是“国资有条件替开发商背债”,通过金融债权方的新增融资,用时间换空间,“拉长板凳都坐下”,最终完成化债。
这一套操作的“题眼”,是新增融资。方案给如是操作圈定了一个范围,不是所有类型的债务都能用这个方式处理,而只能是金融类债务。道理很简单,金融类债务的债权方都是各类金融机构,他们有继续发放贷款、提供融资的能力。
接下来,就看有多少金融债权人愿意用一笔新增融资换个“安心”了。
有多少金融债权人接招儿,取决于他们对廊坊国资的信用和还款能力有多大的信心。换句话说,就是再借一笔钱出去,还本付息的确定性,是不是好过让华夏幸福接着还钱。
这取决于廊坊国资是不是有钱,有没有能力,再穿透一步,实际上是背后的政府信用,有多大能力给予廊坊国资支持。
——即便借钱的是国资国企,也还是要还的。
这就牵涉到政府财力问题。廊坊国企此时敢于站出来准备给华夏幸福“有条件”背债,时点是颇为耐人寻味的。河北省政府、廊坊市政府在华夏幸福整个化债过程中,给予了很大支持,这也是债权人博弈和诉求的焦点。整体化债方案也是几易其稿,也曾一度走到“绝境”才最终峰回路转,最主要的原因始终只有一个:
地方政府的钱和信用也不是无限的。
河北拱卫京畿重地,稳定压倒一切。2023年末,河北全省地方政府债务余额18427.4亿元,在全国排到第六。廊坊的地方债务余额则在全省排第七,到2023年末有1116.92亿元。同年,华夏幸福的债务总额2192亿,几乎抵得上两个廊坊市的地方债务余额。
政府在支持华夏幸福化债的同时,自己也要化债,难度和复杂程度,恐怕也不会亚于华夏幸福,能支持到整体化债方案中的这种力度,实属不易。当时很多债权人也认为政府支持的边界,也就到此为止了。
今年2月,我们在《华夏如何幸福?》中写到过,华夏幸福为识别中国最基层地方政府的财务状况提供了一个窗口。现在,计划200亿元的“置换带”,恰恰 反映出地方财政和预期正在发生某种微妙的变化。
10月12日,财政部部长蓝佛安在国新办新闻发布会上表示,拟一次性增加较大规模债务限额置换地方政府存量隐性债务,加大力度支持地方化解债务风险。他还特别强调,这是近年来出台的支持化债力度最大的一项措施。
“力度最大”之下,地方政府的财力和信用,显然有了“有条件背债”的底气,而有多少金融机构“买账”,则可以视之为地方政府、国资信用水平的变化。更直白地说,就是“力度最大”之下,地方国资在市场上的信用水平能否得以提升,华夏幸福这一次置换带又成了最好的观察窗口。
对于金融债权人而言,有政府信用在,地方国企到期还本付息的确定性理论上应强于民营企业,就算地方国企经营能力有限,但有政府信用作保,到期时也会有相应的资金安排确保偿债,而在整体货币环境大为宽松的情况下,金融机构本身可供用于放贷的资金又是充裕的,只要还本付息有保障,放给谁都是放。
不用担心国企不还钱——这毫无疑问是最理想的情况。
如果华夏幸福这次置换带的模式能够“走通”,将给房企化债提供一个新的通路。对于地方政府而言,也在“收储存量房、闲置土地”之外,多一个支持房企化债、优化现金流、集中精力资源保交楼的工具。
这一切,都与蓝佛安所言“近年来力度最大”的一揽子方案有关。
十九世纪中叶的法国,其时被世俗与悲观萦绕的大仲马写下了不朽名著《基督山伯爵》。在这本杰作的末尾,他写下了这样一句话:
人类全部的智慧,就包含在这四个字中,那就是——“等待”和“希望”。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攸克地产”,作者:攸克,36氪经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