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越南不再是乐土，中国家电企业寻找下一个出海高地｜知料
文｜胡依婷
编辑｜袁斯来
越南，接壤广西，土地狭长而近海，以胡志明市与河内为南北中心，吸引了大批中国家电与电子产业聚集，而今成为它们辐射海外的热土。
TCL、海尔智家、美的、格力等耳熟能详的家电企业都已在越南开设工厂并拓展当地市场。TCL1999年进入越南，目前在当地一家规模较大的工厂每年可生产800万台电视产品。
美的1997年已开始布局越南，随后2006年在当地买地建厂，2007 年正式投产，如今员工已有近2000人，主要生产电饭煲、风扇、电磁炉和暖风机等8大品类。
中国家电企业到来之际，三星、LG、松下、索尼等日韩品牌更早涉足越南。为满足旗下多产线生产需求，上世纪90年代，三星带着供应商进入越南，在政策支持下逐渐搭建生产园区及基础设施。而今，三星的生产基地已扎根于越南南北部，雇佣当地近10万员工。
中日韩颇具野心的企业纷纷来到越南，催生当地产业链路渐趋完善，成为制造业迁移的新站点。当关税红利到来之际，有出海需求的企业密集前往越南，借之出口欧美等高消费力市场。
据越南计划与投资部外国投资局数据显示，截止2023年8月，越南已累计到位外商投资项目资金2871亿美元。外资对越南趋之若鹜的同时，越南本土已开始转型，向高附加值产业倾斜，企业也面临新的选择阶段。
锚定越南
早在20世纪90年代，越南便已倍受中、日韩等企业关注。
中国较早出海越南的家电企业以TCL为代表。TCL1999年在越南南部投资建设了第一个电视工厂开始，随后陆续在越南南部和接壤国内的北部地区建设TV智能制造基地与智能音视频终端产品制造基地。
TCL在越南，图源企业
据TCL科技COO王成公开透露，截至今年，TCL通过TCL科技及TCL实业两大平台，已在越南累计投资超1亿美元，供给当地就业岗位超1万个。TCL预计2024年在越南营收将超过15亿美元。
同样布局出海多年的美的、海尔智家也并未错过越南。
观望多年，美的于2006年开始在当地建设首家海外工厂。彼时，越南当地的家电制造供应链并不完善。为提升效率与品牌话语权，美的越南工厂将国内供应链迁移，结合当地情况重新培养，并吸引非家电供应商转向。
美的越南首家海外工厂，图源企业
直至2023年，美的越南工厂实现了累计年度的扭亏为盈，收入同比增长约30%。工厂主要制造吸尘器、电饭煲、风扇等8个品类。伴随大幅增长，美的将扩充空气炸锅、微波炉等品类，将越南工厂变为海外品类最多的生产基地。
面向更崇尚日韩品牌的越南市场，美的还推出其收购的东芝白电业务。2018年东芝滚筒洗衣机开始在越南销售，两年后，该产品已做到当地市场第一名。
当美的逐渐熟悉越南，其To B业务板块也进入当地。截止当下，美的总投资14.7亿元用于晶澳科技越南基地3.5GW高效太阳能电池项目，以覆盖北美等海外光伏市场。
与美的路径相似，海尔智家2011年自日本松下手中收购三洋电机在东南亚的白电业务，并以其子品牌“AQUA”在越南开展销售与生产布局。
自2012年成立起，AQUA越南公司已投建冰箱、洗衣机、家用空调等工厂。当前，除供应本地外，AQUA还将产品销往印度尼西亚、菲律宾和马来西亚等国家。
在越南加大投资，中国家电企业们获得了覆盖海外市场的更多产能，但在品牌力比拼上，它们仍难与三星、LG、松下、索尼等企业抗衡。
不断加注越南，截至目前，三星已成为越南大规模外商投资的主要企业之一。据其2022年未经审计的财务报告显示，越南工厂收入已占三星业务总收入的30%。从越南工厂出产的产品销售收入达到近710亿美元。
而在当地，三星一家独大。据GfK发布的报告称，截至2023年三季度，三星在越南已占据44.7%的市场份额。
事实上，早在上世纪90年代，越南政府以提供免费生产场地、免除初期4年法人税等优惠政策吸引外资企业。三星带着部分供应商来到越南，开始在北部搭建生产线。
2008年，三星在越南北部的北宁省投建三星电子（越南）1号厂，此后在太原省建立2号厂。
消费电子产线逐步落实后，三星在越南引入电视、芯片、显示器等其他电子制品，投资和经营规模持续扩大。
根据越南媒体报道，2024年三星计划在越南追加12亿美元投资，以支持其越南产业持续壮大。
在政府推动与三星等企业的布局下，越南已出现较为显著的产业集群效应。
在当地，消费电子等高附加值产业链集中北部地区，与国内广西等省市接壤；家电产业园区主要分布于南部的胡志明市、同奈省和平阳省等地。
产业升级
当大型跨国企业进入越南，视其为出海首站，越南也受到更多关注，吸引更高量级资金的注入。
据越通社报道，越南计划投资部外国投资局数据显示，截至今年8月31日，流入越南的外商直接投资注册资金超205.2亿美元，外资项目实际到位资金约141.5亿美元，创5年来新高。
而在去年的前8个月，我国累计对越南投资约3949个项目，协议金额近258亿美元，在所有对越南投资的国家和地区中列第六位。
我国对越南的大规模投资并非突然出现，在距今不久的五六年前，大波企业将目光投向越南。
白隆泽于2017年来到越南，在当地经营零配件加工生意。他告诉36氪，终端企业与上游工厂们来到越南更主要的诱因是关税。
2018年，美国针对我国出口的商品增收关税，以出口为主的上下游企业部分迁移。
美国加征关税数据，图源长江证券
而毗邻国内的越南早在2007年加入WTO时承诺，电视、空调、洗衣机等家用电器进口关税在3-5年内将降至25%；但若在越南本土生产与销售，则关税为零。
关税优惠之下，越南吸引大批欧美系终端的供应商，以及国内出口型家电企业。根据海关总署统计，2023 年2月美国自越南进口家用吸尘器月度数量已首超中国。
然而，越南对家电类企业的态度正在转变。多年来企业纷纷涌入，越南有了挑选的资本。高附加值、产业转型、绿色经济等词汇频繁出现在与外资招商相关的官方发言中。
白隆泽告诉36氪，早期进入越南的低附加值的产业如服装纺织等已逐渐撤出，流入临近的缅甸、柬埔寨等国家。面对这类企业，越南招商部门也颇为冷淡。
仅从国外进口原料，利用当地人力加工的产业利润不大且效率不高，补齐越南本土的供应链日益成为其国家规划的重心。越南工业和贸易部长阮鸿延今年在公开质询会上曾表示，服装纺织、皮革等企业向其他国家转移属正常现象。当下提出的能源规划等4个国家部门计划可有助于创造原材料，满足生产和出口需求。
越南本土搭建供应链之余，中国公司当然会顺应产业转型趋势。2019年，早已进入越南的TCL开始规模化扩产。集团旗下的通力科技和茂佳科技分别在越南开设生产基地。其中，通力科技布局于高附加值产业密集的北部地区，生产智能音频终端产品；茂佳科技负责TV和 Monitor整机的制造任务。此外，TCL还表示将在越南投建LCD面板显示模组生产基地，完善上游供应链产业。
在销售端，中国家电企业们开始走向高端价位。近些年，美的与海尔智家在产品技术与性能方面升级。美的推出搭载变频、语音控制、物联网等技术的家电产品；海尔智家采用冷冻恒温保鲜科技、冷藏冷冻双杀菌等技术，推出高端化的冰箱产品。
当中国公司欲深入越南，利用当地生产能力亦或展开销售，顺应产业转型趋势并加大投资将在所难免。
下一站，拉美
当越南布局渐稳之时，中国的家电企业也很难放过寻找下一个出海高地。
与此同时，外资企业的大量进驻使越南主要城市和工业区的土地成本出现显著上升趋势，逐渐破除人们对越南落地成本低的印象。
香港《南华早报》近期报道称，在过去4年中，越南北部地区的平均租金每年上涨7%，家电企业聚集的南部则上涨13%。
白隆泽观察到，自去年同期至今，越南首府河内的房价翻了一倍，住房刚需使市中心租房成本不断上涨，一套百平米的两房租金已达1000美金，仍出现供不应求。
用地成本疯涨之下，即使外资进入多年，当地产业链长期处于非完备状态，重工业基础薄弱使其当地供应能力较弱，对外部原材料需求颇大。
由于地理区位接近等原因，我国成为越南进口原材料的主要国家之一。据统计总局统计，2024年前7个月，越南从我国进口额达792亿美元，同比增长34.9%，包含机械、设备等。
如今，将越南视为生产、出口集中地已渐成共识，但当各项成本攀升时，寻找下一个转移的新目的地，成为家电制造企业的下一目标。
墨西哥，因与美国接壤且生产商品可享受零关税进入美国等因素，被TCL、海信等企业相中。
建设中的海信墨西哥蒙特雷产业园，图源企业
早在2004年，TCL已着手进入当地开展业务。其在墨西哥的工厂主要生产55和65寸以上大屏智能电视，2020年实现量产，可覆盖北美家庭对大屏电视的需求。
事实上，与彩电相比，近些年白电布局更为活跃。这也与市场需求息息相关。中国家用电器协会根据联合国贸易数据推算，2021年美国冰箱、冷柜的进口额达104.6亿美元，其中自墨西哥进口这两类产品合计40.87亿美元，约占总份额的39.1%。
多项刺激下，跨国企业们都瞄准这一趋势，在墨西哥布局冰箱等制冷产线。海信已在当地工业园区建设冰箱、空调、厨电三个工厂；冰箱巨头长虹美菱在墨西哥的产线已正式投产，其计划在当地建设3条冰箱压缩机产线，年产600万台压缩机。
中国企业加紧布局的同时，嗅觉灵敏的欧美、韩国白电企业也重投墨西哥。2022年德国博世公司宣布在墨西哥东北部的蒙特雷投资建厂，生产面向北美的大容量冰箱；同年，三星宣布投资5亿美元扩建白电生产基地。
可见，墨西哥已成为家电企业紧锣密鼓布局的下一站，经过多年搭建，工业基础渐趋完备。当越南稍显拥挤之时，墨西哥或将承载中国家电制造企业走向全球中心的目标。
战火已在墨西哥燃起，新一轮的竞争将在此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