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堂共穴，弟兄永愿：明代宦官埋葬方式和社团组织——南京市考古研究院
同堂共穴，弟兄永愿：明代宦官埋葬方式和社团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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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考古 2021年09月24日
明初，南京作为京师之地，众多功臣名将、皇亲国戚的墓葬均埋藏于此。明成祖迁都北京后，南京降为留都，在留置五府六部等外朝行政机构的同时，亦保留二十四衙门宦官机构。因此，南京也发现了数量可观的宦官墓葬，最富盛名者当属坐落于南京南郊牛首山麓的郑和墓。同时，经考古发掘的宦官墓葬还包括司礼监太监金英墓、南京守备司礼监太监怀忠墓、都知监太监洪保墓、都知监太监杨庆墓等。
2016年，雨花台区天隆寺复建工程地块发现了三座明代砖室墓。三墓同穴并排分布，保存完好，出土遗物121件（套），质地包括瓷、锡、玛瑙、银、象牙、铜、石等。根据出土墓志可知，其中一位墓主为明代孝陵神宫监太监韦清。这三座墓葬的发现，为研究明代宦官墓葬制度和“义会”组织提供了实物资料。
01
墓葬发掘概况
三墓位于同一墓坑内，形制相同，为一次性修建而成。砖室平面呈长方形，由挡土墙、封门、墓室构成。三墓内部构造相同，以居中的M4墓室为例介绍。
M4墓室平面呈长方形，墓门内设一道石门，向墓室方向开启，石门紧闭，内以顶门石封堵。墓室前部为长方形砖质须弥座祭台，祭台后为棺床。两侧壁及后壁各有一拱形壁龛。左右侧壁近底部各有一长方形过洞，分别与相邻墓室（M3、M5）相通。两侧壁面上两两对称垂挂4组铁条（链）。
M4石门
三墓均保存完好，未遭盗扰，共出土各类器物121件（套），质地包括石、金、银、铜、锡、玛瑙、瓷、象牙等，各类器物基本保持原位。其中M3出土石墓志1合（M3:1），志盖阴刻篆书 “孝陵神/宫监太/监韦公/墓志铭”，志身阴刻楷书31行，字迹大多清晰可辨。
02
墓葬形制与墓葬时代
三墓联排并列
三墓联排并列，墓坑内填土土质土色一致；墓前挡土墙错缝相连，相邻两墓共用一堵砖墙；各墓所挖墓道均打破墓坑内填土。这些信息表明，三墓为同时营建，因墓主卒葬时间不同而陆续使用。三墓石门门面光素无铺首，且石门向墓内方向开启，无法按照常规方式关闭。根据现场设施及残留在门缝中的“T”形铁条、绳索痕迹，我们推测石门的封堵过程为：先将门扉关到接近闭合的位置，此时上顶门石悬搭在两门扉顶部的门缝处；然后借助“T”形铁条紧闭石门，上顶门石因失去支撑而自然落下，抵住上门缝；最后用绳索将下顶门石牵引到预留的坑槽内，抵住下门缝，关门、封堵完成。
M3出土一合石墓志，记载墓主身份及主要经历。墓主韦清为明孝陵神宫监太监，生于永乐十一年（1413年），卒于弘治七年（1494年），葬于“应天府江宁县天隆寺安德乡之原”。由三墓的特殊结构可知，另外两墓的营建时代与M3相同，入葬时间应与M3相近。
韦清墓志志盖
韦清墓志志身
03
墓主身份与明代宦官“义会”
三墓正面全景
三墓位于同一墓坑，形制规模相同，用砖互相咬合，表明为同时营建；相邻墓室共用一堵砖墙，砖墙上留孔洞以便灵魂沟通，暗示了墓主之间的特殊关系。位于最南侧的M3出土墓志，墓主为明孝陵神宫监太监韦清。据墓志，韦清字源洁，广西庆远府思恩县人，历任监丞、少监、太监等职。成化十一年（1475年），六十三岁的韦清由北京御用监太监改任南京孝陵神宫监太监。
三座墓葬同穴异室合葬的特殊埋葬方式首先让人联想到夫妻合葬。历史上宦官娶妻现象屡见不鲜，明代永乐、宣德时期，甚至有宦官因备受皇帝宠爱，而被赐婚的现象。那么天隆寺三墓有无可能属于宦官韦清及其妻妾的合葬墓呢？答案是否定的。首先，从埋葬位置看，如果是夫妻合葬，则“丈夫”韦清应居中间尊位，而并非葬于边侧；其次，从随葬器物看，居中的M4出土了象征品官身份的镶铜框木腰带以及男性束发的玉簪银冠，墓主不太可能为女性，而应为男性合葬。结合特殊的营建方式和墓葬结构，我们推断三位墓主应为身份相当、关系亲近的明代宦官。这种聚众合葬的埋葬现象，与明代宦官群体中的“义会”组织密切相关。
所谓“义会”者，是宦官为筹办身后丧葬、坟地卜建等事宜设立的互助团体。据《酌中志•内府衙门职掌》载：“凡内臣稍富厚者，预先捐资摆酒，立老衣会、棺木会、寿地会，念经殡葬，以为身后眼目之荣。”这些义会名目虽异，然都属于丧葬互助团体。在会太监“死亡有棺，为作佛事，葬于公地，春秋祭扫。后死者送先死者，较亲族有过焉。”（《老太监的回忆》）此次发现的三座墓葬，应是在相应宦官义会组织安排下建造、埋葬的。三墓同穴并排、结伴而葬的特殊形式，或出于三位墓主生前之约，或许是宦官义会组织的统一安排。
M3出土玛瑙腰带
04
余论
南京孝陵神宫监为明孝陵守陵机构，品秩虽与北京御用监相同，而实际职权却无法相提并论。韦清由实权衙门调任闲散部门，带有一定的“退居二线”色彩。据墓志记载，韦清到南京不久，便提前营建墓室、请人撰写墓志，预备自己的身后之事；在孝陵神宫监任上，韦清除去祭祀洒扫等必要工作外，另于住所旁辟地种植花木蔬菜，自得其乐。据《明宪宗实录》记载，成化十七年（1481年），孝陵神厨失火，有司弹劾韦清失职，皇帝亦未加追察。在明代险恶的政治环境下，韦清能保留级别、安享晚年，并按计划与同好结伴合葬，亦不失为缺陷人生的一种良好归宿吧。
图文：许志强
编辑：黄芝林
初审：骆 鹏
终审：龚巨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