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冲击之下，网络文学创作的“危”与“机”
最近火爆网络的ChatGPT、百度文心等多款人工智能语言处理工具会让网络作家失业么？它对网络文学行业将带来哪些冲击和影响？网文界怎样看待和应对这一语言信息技术更迭现象？就在3月24日举办的第六届中国“网络文学+”大会上，多位业内人士讨论了这一时下热点话题。
看看AI写的“赘婿”是啥样
当天中午，北京青年报记者在大会展览现场，看到百度APP小说频道展位推出的AI体验板块引来不少参观者驻足围观体验。
在百度作家平台页面AI续写对话框里，输入当下流行的一种网文题材——“赘婿”关键词，点击AI续写，不到5秒钟，跳出一段文字，“我是一个赘婿，但我又不是一个普通的赘婿。赘婿之前呢？那可能要从八年前说起了……八年前，我叫江流，我爹是江城首富，而我则是我爹唯一的儿子……”；对于“赘婿”题材，再点击换一换，又会出现一段文字，“我有一个美丽的妻子，但是这种日子却在今天戛然而止了，因为我和她离婚了……”
记者观察到，只要在AI续写对话框里，输入“可爱”、“小萌宠”、“女装设计师”等关键词，都会生成一段相应的以此为主题的故事文字；输入古诗词“众里寻他千百度”，也会产生一段以此为写作意境的故事。
据展台工作人员介绍，这是平台最新上线的AI续写产品，可以根据作者思路续写，同时为作者提供写作灵感，降低创作门槛，版权归作者所有；该平台还有智能校阅功能，可以标记错别字，语法纠错，敏感词识别；另有AI推荐语上线，AI生成Feed推荐语，支持多场景分发；即将上线的AI助理可以提供写作咨询、文案优化、知识查询等服务。“目前我们还没有接入百度文心语言的功能，后续接入了会更加智能好用一些。”工作人员说道。
AI写作趋于套路化缺乏情感表达
对于类似上述的AI人工智能写作工具，晋江文学城副总裁胡慧娟最近也曾体验过。她向ChatGPT提出写一段一千字故事的要求，故事主干为“一个女孩被重男轻女的父亲卖进山村又被母亲救出”。
胡慧娟发现，ChatGPT可以按照她的想法去简单地写一个她所需要的故事，但是生成的那段文字是极度缺乏情感表达的。“我发现它写得非常‘水’，缺乏对那个女孩在重男轻女家庭当中心理状态的描写，还有她被自己亲生父亲卖了的这种自身情感上的摧残，以及她被母亲营救重获新生后的一些想法，都没有展开描述。我们在真正的文学表达上可能要用很大篇幅去写这位母亲的心理状态，可ChatGPT生成的这段故事只有短短两行半字，这个是缺乏很深的代入感的。”
胡慧娟称，不可否认，这样的作品在当下的市场上是可以流通的，就跟自媒体文、流量文套路化的写作一样，作者追求快速流量变现，读者追求快餐式阅读，这是一种市场行为。对于一些以此为生的写作公司来说，它原本花钱雇人来写，现在AI智能写作是一种技术上的创新，帮他们降低了成本，他们更愿意这样去做。
当天的网络文学创作分论坛上，几位嘉宾讨论AI智能写作工具对于网络文学行业的影响时也表达了类似的看法。海马轻帆运营总监、网络文学资深专家周运称，AI这一新的写作技术出现，对于套路化创作的写作者确实是一个不好的消息。虽然现在技术还不够成熟，但是随着它对技术的训练、加深，素材不断积累，他相信AI在不久的将来，至少在套路化写作方面，比普通的中低端作者差不了多少，“但是它不会威胁到头部精品力作作者的存在，反而给头部作者带来更多发展机会”。
AI写作目前对网文平台冲击不大
晋江文学城副总裁胡慧娟表示，AI写出来的作品并不符合她所在的晋江文学城对于网文精品力作的定位。“我们的定位是给想表达、有创作欲望、然后能够实现写作梦想的网文作者提供一个平台，这是我们的出发点。所有对它的运营打造、表达诉求，都是围绕着写出你内心的真实想法来。我想写一个故事，而不是我想要一个故事，从这个点上来说，ChatGPT对我们的平台冲击性、影响力没有那么大。”
在她来看，网络文学的传统特点是与读者的互动黏合性很强，作者一边更新网文，读者一边阅读评论。而晋江文学城比较成熟的读者评价体系也会自动淘汰掉这些套路化、爽文化、快餐型的作品，从而让更多的精品力作涌现出来。“为此，我对AI智能写作是持开放态度的，我会冷静地观察它的变化，并不会因为它而变得焦虑。就跟面对网络文学从收费到免费，通过流量来变现一样是可以接受的。核心在故事的创作表达上，作者通过作品培育读者的审美，读者本身的阅读水平也需要提高。”
在晋江文学城的评论区，有网文作者“全咩吐司”称，“模式化的流水线文字产品被替代是必然，也不值得可惜，要觉得不想被替代，可以努努力，让自己的文字成为表达独特思想的不可替代的精品。我个人觉得就算是周围充斥着AI文字产品，也不会影响我创作，我写文是因为我想表达，AI不能替我表达。”
会倒逼一些作家转型升级回归文学本身
北京青年文学协会顾问晨飒认为，ChatGPT、百度文心只是一个写作工具的升级，网络文学创作最终还是要靠人物的塑造，他觉得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AI写作是取代不了人工创作的。“假如到时真的取代了，大家都知道你是AI写作的，他也是AI写作的，大家都互相传阅AI作品，那就失去阅读的价值了，没人看的，作家作为人类灵魂的写作者是不可取代的。”
中国作家协会网络文学中心主任何弘接受北京青年报记者采访时称，AI技术对人设打造及套路化写作经过训练之后，会对网络文学大量的下沉市场直接产生影响，那些大量充斥在网络平台上的低端化套路化写作，以及程序性的、重复性的工作会被替代，也就是会让这一类的网文作者下岗失业。
对于网络文学行业长期以来存在的内容同质化、题材模式化的问题，何弘认为，这是商业利益的驱动及低端的受众阅读市场所造就的。“AI人工智能写作工作的出现，会倒逼一些网文作者改变这样一个同质化模式化的现象，否则他的劳动是无效的。”
文学是要回归到它原始的地方，依靠网络搜索资料拼凑一些东西搞创作是不可持续的，是很容易被替代的。“我们这几年来不断地对网络作家进行业务培训，提高他们的文学创作水平，希望他们朝着现实主义精品力作方向出发。只有这样，才能回归文学的本心，也才能不被时代所淘汰。”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张恩杰
编辑/崔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