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孙燕姿”爆火，不应该只是引发音乐人的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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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深瞳音乐，作者 | 安染、纳豆，编辑 | 楚青舟
“AI孙燕姿”一跃成为2023年上半年最火的华语歌手，别说孙燕姿的粉丝，甚至孙燕姿本人都是一脸震惊的反应。
除此之外，排行榜上的“AI周杰伦”“AI林俊杰”“AI王心凌”等也纷纷加入“AI站队”。这架势，仿佛华语乐坛正在AI过年。
虽然业内对此已有一些分析，但继续探讨的空间仍不小。
很重要的一点是：目前的关注更多在AI及其侵权风险所带来的担忧上。这当然无可厚非，但与此同时，新技术必然带来不少新机会，这被关注的还相对有限。
音乐人、版权方的担忧可以理解。随着chatGPT爆红，无数人担心或将面临失业窘况。
在此之前，不少人认为AI只把目光锁定在知识密集型、规模化、可替代性强的行业，即使是音乐圈也更多局限于编曲制作等幕后工作，很少有人将AI和需要强展现能力的音乐表演相关联。
这次“AI歌手”的迅速走红，让音乐圈也不可避免陷入焦虑。
但歌手们真会集体失业吗？AI艺术家是否即将兴起？AI对音乐行业究竟是福是祸？带着这些问题，深瞳音乐希望与你一起一探究竟。
AI孙燕姿走红的流量密码：天后翻唱天王，天王翻唱神曲
其实，音乐圈对AI并不陌生。
早在2007年，初音未来就正式与公众见了面，之后的十余年间，接连出现了洛天依等一众爆红于网络的虚拟偶像，加上歌手们与虚拟歌手合作的案例时有出现，AI并没有给到从业者们“威胁”的感觉，反而因此对AIGC这个新兴技术有了一定的了解和接受度。
用歌手的声音来训练AI，再由AI来翻唱歌曲也不是今年才出现。
创作者们最初目的都不一样，有的是想要还原巅峰时期的音色唱腔，有的是怀念故去的人（例AI黄家驹、AI张国荣等）.....但概括起来就四个字——数字永生。
所以在ChatGPT席卷全球，让众多文字行业从业者们叫苦不迭之时，他们并没有明显的波及反应，直到AI翻唱开始大量涌现，大家才恍然感到威胁。
翻唱在音乐圈是再正常不过的存在，但是能接连出圈爆火的并不多见。AI翻唱迅速走红，背后的流量密码值得考究。
深瞳音乐发现，AI孙燕姿最受欢迎的歌曲主要分为两类：
一类是翻唱周杰伦王菲等同样是天王天后级别的歌曲，另一类是翻唱《好汉歌》《向天再借五百年》《达拉崩吧》等玩梗度很高的网络神曲。
其他AI歌手的情况也比较接近，如AI周杰伦翻唱蔡依林《倒带》，AI王心凌翻唱《极乐净土》等。
前者是青春回忆的DNA动了，后者反差度与新奇感buff拉满，在粉丝眼中几乎都是“有生之年活久见”的存在。君不见，周深翻唱《达拉崩吧》血洗B站的场景仍历历在目。
抓住这一密码，AI歌手的走红就顺理成章了。
B站也抓住这一热点，趁势推出“虚拟之声创作计划”，参赛作品有机会瓜分万元奖金，目前已经进行到第二期。前文提到的不少作品，就出自这个活动。
坐不住的上下游：环球音乐出手，抖音发布新规则
单纯的“为爱发电”AI翻唱，不仅能激活行业热度，也能为老歌带来新生，原本是对双方都有裨益的好事，业内也有意无意保持着一种恰当的“默契”。
但牵扯到利益收割，AI歌手的存在就相当微妙了，背后一直悬而未决的版权问题也被提上台面。
在国外，环球音乐率先坐不住了。
前不久，由AI Drake和AI Weeknd翻唱的《Heart on My Sleeve》迅速蹿红，其背后的匿名创作者疯狂收割流量，成为最大受益人。
作为版权方，环球音乐迅速出手，让这首翻唱曲目快速下架，同时，一刀切断了AI公司对音乐平台上环球音乐相关作品的访问权限，最大程度防止侵权可能。
毕竟你翻唱了我，却一笑而过，不留下一朵云彩，多少有些离离原上谱。
在国内，AI歌手背后雨后春笋般成长起一批二创者，他们深谙此道，快速出歌快速涨粉，进而有可能实现快速变现。
以B站UP主“陈墨瞳1995”为例，该账号在今年4月12日之前仅发布三条视频，点击量在几百几千左右，几乎没有热度。
而后一周内，账号共发布10个AI孙燕姿作品，多数播放量破10万，其中包括播放量超百万的翻唱周杰伦《发如雪》，而她的粉丝数量，截止5月14日已有6000，基本都是一个月内的涨粉。
这对B站新UP主来说，可是个不小的里程碑。
倘若这类养AI号的行为一旦形成规模，如流水线般作业生产AI快餐，难免让人产生一些想象：是不是不远的将来，我们连“15秒改变命运”的神曲都无法收听。
虽然从“虚拟之声”的活动来看，B站对AI歌手仍是宽容乃至鼓励的态度，但经历过多次下架的UP主们却已如履薄冰。
深瞳音乐发现，多数AI歌手作品下，都会有一条免责说明，注明作品仅供娱乐，标识原唱和AI声源，如有侵权告知删除。
当然，也总有对版权很敏感的平台，会提前做好防守。
5月9日，抖音发布了对AI内容的使用规则，包括加水印等，以保护原创们的版权。
探讨AI未来对音乐圈的影响程度，以及目前这种局势能否得到有效控制，就必须谈到知识产权的归属问题。
目前来看，AI歌手翻唱行为所涉及版权风险的主体主要有5个：歌手的姓名、歌手独特的音色、音乐作品、AI技术平台、AI作品发布平台。
其中，AI技术平台责任划分，二创者们是否需要获得授权，平台方的责任如何界定，以及流量收益是如何分配，都是争议的集中点。
其实，不只是音乐圈对AI版权存在争议，AI染指的所有行业都在面临这种问题。毕竟，AI的底层逻辑是整合互联网上的所有内容。
据悉，开发商在训练大语言模型时需要摄取网络上数十亿的文本、图像、视频、音乐、代码等，才能使模型导出新的文案、图像或歌曲。
由此，又指向AI创作中两个核心问题：
第一，AI作品是否应当被授权版权；
第二，如果被授予又应当把版权授予谁？
最新消息，欧盟已经开始行动。在新的欧盟立法草案，提到AI服务提供商将被要求披露用于构建系统的版权材料。
这意味着，未来版权方或许能从AI生成的内容中获得相应营收。
在国内，这个问题则显得更加复杂。根据现行法律，我国著作权法仅保护人所创作的作品成果，而AI在国内法律界定中，显然不是人。
其中主流观点认为，人工智能本身，不能也没必要拥有作品版权。（关于这个问题，我们曾在《ChatGPT与音乐人的版权争夺战，谁是最终赢家？》中有过详细探讨。）
或许我们会埋怨，法理的更新总是晚于技术的迭代。但若没有切身经历过技术的进步，又如何想象美丽新世界的规则呢？
规避风险只是前提，当下音乐圈该如何用好AI工具？
版权问题的商定，是未来AI能否大肆运用的关键点。而能否善用AI工具，才是面向未来的话题。
现阶段而言，AI翻唱的本质依然是以整合为基础，它逃脱不了复读机原理。
正如中国人民大学副教授汪海对AI的总结：
“它所谓的思考和创作能力，其实大量来自于网络公开的材料，它的创作水平受到网络公开材料的限制，基本不会超过网络公开材料（而非有版权保护的出版物）的平均线，高也不会高出太多。”
它虽然有比人类更强悍的“大脑”，却不能完全的替代人类大脑进行创作和创新。
换句话说，目前的人与AI的PK，依然是一种“降维打击”。
反映到音乐圈，AI歌手或许可以利用已有的声音片段进行重复训练，出色模拟歌手的声线、吐息、节奏、技巧，但演唱者在表演中所投入的情感、现场观众的互动反应、临场出现的新创作等等，却是AI无法给出答案的难题。
早前，周杰伦就在社交媒体上表示，AI取代不了他对音乐创作的美感。这一观点也得到了阿信的支持。
所以，虽然近期AI翻唱有一种要颠覆音乐圈的姿态，但其火势也正在随着粉丝们的激情和好奇心的满足而逐渐变小。当“猎奇”成为“日常”，一切或许会回归平淡。
而我们认为更重要的，是借此机会探讨，对音乐圈来说，AI技术的进步能为行业做些什么。
首先，最显而易见的还是数字永生。
一代人终将老去，但AI永远年轻。通过AI技术，帮助歌手重生、重现盛年状态，一是为更多后来者提供缅怀、遐想的机会，二是让旧作焕发新生。这是一石二鸟的好方法。
以最近的案例来说，《流浪地球2》里李雪健老师由于喉管手术导致声带受损，难清晰咬字。
为了让李雪健老师独特的嗓音呈现出最佳效果，特效人员采用AI工具对其声音进行修复，使之最大限度地保留原声，观众们才能在电影院里重温李老师的经典音色。
其次，辅助升级。
重度手机K歌用户一定不会陌生，K歌软件中总有各式各样的智能编曲，帮助歌唱者找到最合适的音调，其实这就是AI与音乐相辅相成的例证。
而对于新入行的音乐人来说，制作样本后，利用AI技术辅助编曲，再进行细节微调，可能是小白走出新手村的加速器。
第三，提高门槛。据报道，今年4月，中央音乐学院的音乐人工智能与音乐信息科技系，已经可以23秒生成一首歌曲。
23秒的歌曲能不能带来下一个周杰伦我们不清楚，但假以时日，应该能与大规模人工流水线制造的洗脑神曲比一比。
相较而言，只要制作层面有所把控，AI作品的艺术性应该不会太差。届时，音乐行业的准入门槛和整体水平也会得到相应提升，“让艺术回归艺术”的追求，或许能有更多空间。
每当行业中掀起对AI的讨论，我总能想到赫胥黎在《美丽新世界》中所写，“人们会渐渐爱上那些使他们丧失思考能力的工业技术”“没有独立思想的世界没有自由”。
未来，也许AI可以通过学习，能帮助音乐人做很多事，但只要我们还在思考、还想表达、还能创作、还会动情，人与AI之间因“降维打击”而产生的“反向数字鸿沟”就将一直存在。这是可能的，也是必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