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悚片的套路，伤害了现实主义母题
文/李丽
很多人还在担心被ChatGPT抢走饭碗，温子仁已经把事情又推进了一步。在由他监制并参与编剧的惊悚片《梅根》中，他让人工智能直接替代了孩子的父母、兄妹、朋友、老师。听起来很完美，结果却很不妙。
在过去，我们常常对着那些父母失职的新闻恨恨地说：“当父母怎么不用考试？”而在《梅根》中，像梅根这样的全能陪伴型人工智能机器人，确实不用考试。首先，她的“脑子”里早已存着足以回答孩子们“十万个为什么”的丰富知识。其次，她在行动中事事以孩子为先——这比那些动不动因为“自己的事”而忽略了孩子的父母尽职多了。
因此，洁玛把在车祸中失去双亲的小侄女凯蒂接回家后，理所当然地想到了让梅根来陪伴凯蒂。作为玩具公司的机器人专家，她正好需要测试梅根的功能；而作为一个从未有过抚育小孩经历的单身女青年，她也确实不知道该拿整天看起来郁郁寡欢的凯蒂怎么办。
事情看起来顺利极了。梅根迅速地成为凯蒂最信任的小伙伴。她不但让凯蒂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还能纠正凯蒂的种种坏习惯——譬如冲厕所的时候忘记把马桶盖放下。像这类事情，大人们往往会在反复提醒但孩子依然如故后失去耐性，可梅根永远不会不耐烦。
这是一个非常现实主义的故事基础。作为父母，我们或许都怀疑过，自己做得不够好。而作为子女，很多人也曾偷偷祈盼过，自己的父母能像别人家的父母那般好。这个“好”，很多时候不过是更愿意倾听、更擅长鼓励、更懂得理解而已。如今这一切，梅根都做到了。那么，孩子的人生会因此变得更好吗？
可惜在半部好戏之后，《梅根》就开始往惊悚片的老套路上走，梅根也变身为那些电影里的经典反派——突然黑化，杀人如麻。且不管这种AI“发疯”的行为是否违背了“机器人三定律”中的第一条——“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这种剧情的转变本身便让原本还有点小深刻的主题被迅速弱化。梅根本来只是体现洁玛和凯蒂之间关系的介质，但如今她却成了人类共同的敌人——无须纠结，连最爱她的凯蒂都会毫不犹豫地消灭她。
这就是《梅根》最可惜的地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颇有现实意义的切入点，却在阐述的过程中被类型片的套路所束缚，最终导致“AI是否在情感关系中取代人类”的母题无法得到彻底的挖掘。
事实上，这部电影最恐怖的地方，既不是梅根手脚着地朝屏幕爬来，也不是她在镜头前屡屡展现的诡异微笑。片中一位心理学家在观察完凯蒂和梅根的良好互动后，转头忧虑地向洁玛提问：“她如此依赖她，那还怎么长大呢？”那是最击中我内心、也是最令我感到毛骨悚然的一刻。是的，其实之前那个问题——假如拥有“完美”的父母，孩子就会变得更好吗——影片已经给出了答案。
再回到影片的最开始，凯蒂父母发生车祸前，一家三口在车里发生的小口角。起因是凯蒂沉迷于玩她的电子玩偶，不愿意跟父母交谈。那不过是最低级的AI玩具，类似的心理沉迷机制在我们生活中的很多电子游戏里都能找到。
但，那就是人类逐渐失去彼此的最开始。
来源：羊城晚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