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怡然：AI欠缺审美，我们需要有EQ的AI
7月28日，2023 ChinaJoy AIGC大会正式召开。大会聚焦时下热议的AIGC行业，邀请国内外AIGC领域的行业代表专家、学者、企业大咖重磅参会，从技术层面、应用层面、价值投资层面，全生态视角探讨AIGC技术下的内容产业新业态。
在大会上MultiMetaverse首席执行官许怡然作为嘉宾分享了他对现如今AI技术的发展以及游戏行业需要怎样的AI的看法。
他表示，其实AI在游戏行业存在已久，虽然今年因为ChatGPT让AI技术更加备受瞩目，但是目前的AI技术还是有所欠缺，对游戏开发的影响并不能很好地替代人力。目前AI可以把下限拉高，让更多人尝试本身能力以外的工作。但是AI缺乏审美，不能替代专业人士的工作，仍需高质量的数据来训练。需要EQ很高的人来投入到AI研发之中。这样才能够让AI提供更为优质的反馈。同时，AI也可以帮助管理较大的项目，弥补国产游戏行业缺乏管理人材的现状。最后他建议小团队可以充分利用知名游戏引擎的AI工具，让小团队也可以完成大团队才可以做到的项目。
MultiMetaverse Inc.首席执行官 许怡然
以下是许怡然演讲内容，略有删减：
各位嘉宾好！
我非常荣幸，我现在是个半退休的小创业者，组委会还想着让我来讲点东西，我就主要讲点我个人的感受吧。退休有退休的好处，有时间研究很多以前没时间研究的事，比如说动漫、IP、还有现在的AI。另外我在行业里年头比较多了，见的事也比较多，尤其是海外做的比较多，所以题目定的是“全球化探索”，在演讲最后的时候我会分享一点全球化我的想法，前面主要还是讲观察和思考。
AI其实不是什么新鲜事，1991年我上大学的时候专业就学神经网络，在座各位是做游戏开发的，这么多年以来有没有一款游戏里是没有AI的？都有AI，我还当过AI的程序员，最早我写过AI的寻路算法，还写过RTS游戏里面敌人的AI。
记得我在完美的时候去欧洲，到育碧总部采访，育碧老板跟我讲，我们有史以来第一次在游戏圈用AI技术做场景，整个小岛是用Houdini自动生成的，完全不用美术做，我回去查了一下，发现这家公司已经很多年了，他们之前在影视行业里已经深耕了很多年， AI神经网络早都已经玩出花了，而且与行业深度绑定，能够无缝嵌入专业公司开发生产的工业化流程里。
AI技术还有待提高，对降本影响有限
为什么现在AI突然非常火了？因为ChatGPT，那ChatGPT有什么新鲜的东西呢？当年Google出了个Transformer的论文，为AI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这个思路恰巧和人脑的思维方式还有点像，前段时间我在得到上看了一本书，专门讲人脑的智能，底层其实就是预测和实际检验的循环。Transformer和人类的智能有点像，只不过用硅基的方式实现。
这样催生了大模型，大模型的特征是拿一大堆数据喂它，产生了涌现的效果，具备了似真非真的逻辑和情感能力。我看到大家都在特别热烈兴奋的讨论，我就问我身边的游戏人，有没有一款游戏是用AI做出来的，上线了，赚了钱的，有没有？没有。有没有一款游戏是上了线、赚了钱了，虽然不是用AI做的，但是用AI工具辅助你可以降低了50%以上的成本做出来的？有人说在原画阶段降低了70%-80%的成本，但仅仅是原画阶段啊，杯水车薪啊。很多公司都讲今年之内要把整个外包全砍了，这些公司很多都是上市公司，那简单了，咱们就明年初看看他今年的年报，看看他的成本结构有没有重大变化，如果没有，那说明还没有落地。我不是说他们吹牛，老板很积极，拥抱未来是对的。我一开始也特别焦虑，生怕没赶上这班车out了。到现在半年多过去了，我不怎么焦虑了，综合看下来，效果不是特别好，聊天能力是变强了，有自然语言聊天能力，对原画开脑洞有用，边边角角画点小图标好使。
举个例子：我们公司做的漫画《凹凸世界》里有一个很知名的角色安迷修叫oai，左手拿一把剑，右手拿一把剑，这两把剑的颜色不一样。我现在拿安迷修的好多图送进去训练，我想试试讲一句自然语言就画一个安迷修不一样的姿势、不一样的表情、不一样的动作。最简单的我告诉他左手拿这个颜色的剑，右边拿这个颜色的剑，它永远记不出来，花不出。
《凹凸世界》安迷修
AI欠缺审美，无法分清好坏
大家回去找一下， IP角色画得最好的一定是网上看到最多的，比如说漫威的角色能画蜘蛛侠、钢铁侠，但你们家动画片的角色画不了， 它看的东西很多，分不清什么是俗什么是雅，看得多的就认为这就对，因为他的标注师都是工资很低的印度、菲律宾、马来西亚会说英文就行，标注什么呢？标注别有暴力、恐怖、种族歧视。不会有人标注这个图很雅很高级，那个图太俗，他不知道，看得多的就觉得对，看得少的觉得不对。你想，这样训练出来的AI能有多聪明呢？对艺术这件事能有多少贡献？
实话说，我们也试过用它做剧情，我还闹过一个乌龙，上次我讲话的时候，说动漫影视行业编剧是特别大的瓶颈，特别希望把以前写的好的编剧的文本都输进去，让它帮我编一些剧情。我的后半句是我试了半天发现根本做不到，结果有的记者把我前半句截取出来发新闻了，导致动画片的粉丝骂我，说董事长说以后要拿AI来糊弄我们。说实话用 AI也要让它做出来更好的东西，或者至少不比真人差，才敢拿出来呀，不好的东西永远不可能糊弄消费者的。
这点我感受特别深，现在玩家对AI也不买帐，大公司、专业公司需要稳定产出85分以上的产品才能拿出去赚钱，文娱产品都是这样的规律，不可能70分、65分就拿出去卖钱了，老百姓不认。
目前AI可把下限拉高，方便非专业人士上手
现在AI能做的是什么事呢？AI能做的是把零分的人，把外行，压根不会画画，不会编程的人瞬间提升到70分甚至75分，AI有这个水平。但是，他没有能力稳定地输出85分以上的产出，因为他不知道什么东西是85分以上的，他只知道大众70分的东西，因为他囫囵吞枣吞下去的数据平均分还不到70分呢。他只知道大数据长什么样，许多办法做出很艺术、很先锋、很有风格化、很厉害、很有特色的东西。
当然了，也有一些原本在传统行业里扎根很深的人做的很好的东西被AI赋能了，变得更好了。
像我投资的一家小公司，Promethean AI，是几个人远程做的，是在洛杉矶的俄罗斯哥们做的东西，他原来在顽皮狗做了十几年的TA，他在行业里经营了很多年，知道TA行业在3A游戏过程中最大的痛点在什么地方，他做了一个AI工具，能够无缝嵌入到Unity和Unreal的3A游戏开发流程里。
可以用语音说，比如说我要有一个岛，岛上有山，山上有瀑布，瀑布下来有一条河，AI帮它自动把场景生成出来了。其实缺的是自然语言，在ChatGPT出来之前，他的AI做出来已经能用了。所有素材不是AI生成的，是他们人工做的，3A正常美术流程一点不变，但因为素材太多了，如果想把美术素材拿过来选，放在那儿，整个过程特别漫长，非常复杂，光找美术素材都得累死。当时做的是最简单的语言模型，找关键词，你有什么关键词，关键词听懂了，关键词组合听懂了，就给你实现。就做这么点事，但效率大幅提升，ChatGPT来了之后可以用很模糊的自然语言交互了，就变得更好用了。
我们做了一个针对漫画的工具，漫画相对动画简单，动画缺AI分镜、AI制片、AI剧情，什么都没有，连AI声优都搞不定，因为声优要求训练几个小时的样本，我们用专业的声优，一句话就几百块钱，几个小时根本花不起这个钱，没法干。所以就做漫画，现在做的是条漫，当然在没有ChatGPT之前就做出来了，在底下打字，上面自动生成漫画，分镜的角度是几个模板做的，不是大模型，模板上留出了空，哪个地方有泡泡，能放下多少字，都是模板，效果很好，给粉丝聊天特别带感，UGC很有用，但还达不到专业漫画的水准。
AI需要高质量的数据培养
我们需要什么样的AI？需要有EQ的AI，有没有EQ很高的人专门培养你这么说话有EQ，那么说话没有EQ。现在AI都是关心你说的准不准确，都在讲IQ，但EQ呢？如果没有EQ的话，文娱产品讲的是EQ、心理价值、情绪价值，没有特别有EQ的AI怎么用？
我觉得解决方案是：必须得有高质量的数据。老说一万个小时的训练能培养一个专家，不是说在那儿练一万个小时就行，而是一定要有高水平的反馈，有很好的师傅，你每做一次动作，师傅马上告诉你的动作不对，应该这样纠正，这样的一万个小时才有用。AI需要高水平的师傅，而且是各种不同特色的师傅。不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AI全世界通用，那文娱作品还有什么特点呢？要有完全不同特色的师傅教出来不同特色的大模型，这才有用。
我认为这个东西很多年可能不一定出得来，我稍微悲观一点，有人能这么训练吗？可能有些师傅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我才不愿意去给你训练。然后这种失误得花多少钱，要买师傅多少个小时，你可能还付不起。
国内缺乏管理人材，AI可以帮忙
最后讲讲出海的事。我认为中国人弯道超车建AI有几个机会，请问3A游戏老外比我们强在哪儿？大规模的Project management，几百人做几年，很大的工程管理能力，中国的很多高手制作人、天才策划缺失这个能力，导致给了你投资管不好项目请问在座的各位有没有见过这种情况呢？这个人很聪明，对吧？策划能力也很强，创意能力也很强，艺术水准也很高。他把这个东西做成一个非常好的demo，你给他投1亿美金，让他招500人做三年，他傻了，为什么？不会管理。这是老外比我们强的，现在AI 有没有可能弯道超车呢？咱们跳过去，咱们不用500人了，咱就用5个人，再加上500个AI，能不能把这事儿搞定？我觉得有机会，AI工具好用了，20个人能不能搞出一个3A游戏，3-5个人行不行？不用管理那么大的团队了。这是中国人弯道超车的机会。
游戏引擎公司的AI工具可助小团队完成大目标
另外请大家多关注Unreal、Unity、Adobe这些传统的游戏引擎公司做的好的工具，因为你自己在那儿研究半天，人家全世界所有做出来真正好用的工具都第一时间给他们做成插件装进去，或者人家被这些公司收购了。
我投过一个基金，基金合伙人讲的一个逻辑特别有道理，他说在GDC上看到很多AI游戏工具，一个都不投。我说为什么呢？他说我算过，我把全世界所有做游戏美术的人全开光一年能省多少钱？我仔细算了，每个国家有多少美术人员正在开发，平均工资多少钱，加上五险一金、水电、煤气，一年不到10亿美金。如果一个市场全球每年只有10亿美金，这个市场就不值得我投入。而全球游戏市场是多大？3000亿美金，应该投游戏本身多好啊，为什么反而要去投游戏开发成本降低的这个小赛道呢？
我说这有道理， 小公司你干脆就盯住这些专门做游戏引擎的公司，因为这是他们的生意，等他们把AI嵌入进去拿给我们用就好了，何必我们自己做呢。
AI工具还可以帮我们克服文化障碍，现在有人专门把中国人写的修仙小说换了皮，变成欧美的魔幻小说，卖的非常好。
还有一个建议： 大家创业的时候不要再花无数的心思去融资了，自己在家弄一块比较厉害的显卡，训练一个自己的小模型，有好用的AI工具拿来用一用，把游戏直接做出来了。建议大家走两头：一头是往极小方向做，比如我是程序员，不会美术，以前得找美术合伙人，融资、创业、成立公司，现在用AI当美术，干脆自己一个人把事儿全干了。如果你是美术，有好想法，自己不会写程序，用AI帮你写，也不用找程序合伙人了，也不用融资了。
另外一头， 建议大家不要因为没有钱、没有人，就被迫做Indie Game，你上手就只能卖10美金、20美金，因为你把游戏设定的就很低。但AI能帮你，AI能帮你把3A做的很便宜。AI看什么最多？真实的东西最多，AI做写实非常高精度的模型分分钟生成出来，所以最开始定位就不要定位成Indie，就要定位成3A，2A也行。Hell Blade，鼠疫，这样的AAA游戏，没有AI帮忙，也是十几个人做出来的，现在加上AI辅助，有没有可能几个人就能做3A的产品呢？产品做出来卖39.9，49.9美金行不行？在STEAM上卖几十万套就赚足了，小团队也可以做3A啊！
就这些，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