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系的创业者抢尽了大模型创业潮的风头。
佼佼者是王慧文与王小川,王慧文成立仅两个多月的光年之外估值到了10亿美元,王小川最近发布的70亿参数级别baichuan-7B大模型,性能领跑一些评测榜单。
相较之下,同为清华校友的李笛则低调许多。他可能是清华系创业者中最早在人工智能领域创业的校友——2013年加入微软,同年创立微软人工智能情感计算框架。李笛和小冰经历了检索模型、扩散模型到生成式模型,再到大模型的技术范式变化。
但李笛和小冰公司,选择“冷眼旁观”此次大模型热潮。
“大家对大模型的涌现能力过于夸张想象,比如多模态并没有出现多大的涌现,差异是在中模型和小模型呈现出来的,而中小模型并不是从大模型延伸出来的,需要精调数据。”李笛说。
李笛和小冰公司从来不追逐热点,李笛数年来只做一件事情——拟人,如何将人呈现在虚拟空间中,并有情感地交流。
人与AI尤其是和虚拟人的关系,探索演绎在众多电影中,比如《黑客帝国》《流浪地球2》以及《头号玩家》。在这些电影中,人与虚拟人的关系呈现多面,一些人认为虚拟人是人的助手,甚至是奴隶,而一些人认为虚拟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接近神。
小冰试图将虚拟人定义为最大程度接近人的情感交流,而不是无懈可击的机器人。
近期,小冰上线了两个新产品——克隆人和与网易合作的AI歌手音乐创作软件“网易云音乐X Studio”。克隆人首批用户已开放上线,可以付费订阅。
除了克隆人和AI歌手,小冰公司的人工智能框架“小冰框架”试水过很多场景,比如设计师、画家、主持人、歌手甚至诗人。
“ChatGPT的API接口是卖技术,我们是卖产品,卖‘虚拟’人。”李笛说。
为何OpenAI产出了ChatGPT这样现象级的产品,而小冰则没有?
如果参照OpenAI和小冰公司的发展历程,高度相似。
两者都是微软公司在人工智能赛道的布局,并且投资甚多。2014年,微软推出微软小冰,是微软全球首个以中国为总部的人工智能产品线,2020年,小冰从微软独立;2015年12月,OpenAI成立,2019年,获得微软10亿美元投资。
不同的是,小冰是从微软内部生长起来的,其官方定位是一个系统性对人类创造力建模的人工智能平台;OpenAI则是原生的独立技术公司,微软的角色起初只是投资者而已。
李笛说,这个世界上永远需要有人去探索科技的边界,不停地把科学推向一个更前沿的方向,它往往意味着不能去考虑成本。如果有另外一个团队,他没有探索成功,但他也是做科研的前沿探索,人们不应该嘲笑他,只不过他没有OpenAI那么幸运。
“实现它(ChatGPT)的过程是不透明的,是无规则的,是不断迭代,不断探索的。但我们要实现的这个东西是清晰的,它在检索模型的时候就可以做,我们更关注的是如何让一个技术落地应用,而不是去赌。这两者之间不封闭。”李笛说。
在GPT技术路径方面,小冰公司也有很多积累。据Hugging Face数据统计,在日本市场全部“类GPT”开源模型中,下载量前三名均为小冰公司发布,前十名中小冰包揽七席,占绝对领先位置。但迄今为止,在中国市场小冰尚未开源模型。
李笛认为,ChatGPT的路线并非无懈可击,仍然是一个response(问题——回应)的模式,“ChatGPT把问题回答得好,但再好,它不会去主动地把话题能讲到其他地方”。当两个人相处时,并不是这样的行为模式。ChatGPT在某一个点上做得很强,这一点能更固化。当跟人对话的机器太有礼仪了,也意味着更无趣。
如果一个人使用ChatGPT回答一个普通问题,莫言使用ChatGPT写出了一篇新小说,这两者的价值本质上是不同的,但ChatGPT的价值衡量却是一样的。如果有比ChatGPT更好的聊天机器人出现,付费更便宜,那么用户很快就会抛弃它。
相较于效率工具,李笛更相信情感价值带来的产品忠诚度:“人本质是社会动物,他们天然会为一个陪伴多年的旧娃娃、游戏道具或者名人的言论付费。”
大模型本身所能够覆盖的产品创新其实不多,李笛预测,到了2024年第一季度,大模型创业就会出现分流,到底哪些能做成,哪些行不通。
来源:受访者
克隆人是小冰的最新项目,它显示出AIGC世界新应用的某些特征,即“C to C”模式,平行世界。
以某个明星网红为例,由他授权以他的数据为模型进行训练,结合小冰框架技术,进行生成式内容的输出。
“克隆人有自己的一套规则。克隆人自己去决定他自己的行为,它可以自我更新。本体有权关闭,一键暂停。”李笛说。
李笛为克隆人设计了一套产品规则,包括一个名为“半藏森林”的网红,付费可以看朋友圈、打视频电话。
这成了AIGC浪潮商业化探索的一种新方法。
AI公司发展到今天,商业模式还没完全走通,包括曾大火的计算机视觉模式兴起的“AI四小龙”(商汤、旷视、依图、云从),商业模式最主要的核心问题,就是AI技术产生巨大价值,但得不到价值的相应回报。
AI正在颠覆传统互联网的“用户免费——广告付费”的模式。李笛说,免费的东西使得准入的门槛太低了,它没有一个很好的过滤筛选,所以人们进来以后,这个模式就会切入到运营渠道,复杂的混乱状态让大家觉得太多了。
这也让“AI孙燕姿”更名正言顺。
对此,孙燕姿曾说:“粉丝们已经接受我就是一名冷门歌手的事实,而我的AI角色成为了目前的顶流。”新技术将能够大量炮制每个人所需的一切。无论你多么小众,都可能有专门为你创建的独特内容。
李笛和小冰正在意识到,仅仅依靠渠道平台并不能让小冰框架得到最大程度落地,还是需要不断与场景相结合。
小冰一度占据了中国互联网最广泛的入口。2014年便进入微信场景,直到现在,用户通过小米、OPPO、vivo、华为等硬件平台在唤醒小冰。
可以说,小冰推出技术框架,平台提供渠道,是一个完整的商业循环。但在巨头孤岛场景下,小冰只能下沉到垂直领域,自我进行场景探索。
2021年9月,第九代小冰发布会上,小冰公司发布了首个社交平台APP“小冰岛”,在官方表述中,“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人工智能实验,未来人类将与人工智能生活在一起。”
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但小冰不得不经历。
来源:受访者
不同于王慧文和王小川,李笛是一个更为纯粹的技术理念者。
他一直游走在科学家与CEO的角色之间,前者意味着无边界的好奇心与纯粹的技术理念,而后者则是公司融资、利润与事无巨细的管理。
2020年,小冰从微软独立,李笛任公司CEO。李笛说,他现在“正在往回走”,离CEO的角色更远一点,离科学家和技术好奇者更近一些,大概投了95%的精力在技术研发上。
“在产品与公司管理之间,我更希望做到一流的产品,二流的公司管理。”李笛说。
科学家所笃定的技术长期主义往往是商业主义的敌人。“长期主义就意味着当你在选择长期的时候,你很难以局部、以当下作为你的优化方向,当下一定是你长期优化方向中间的一个环节,它通常对于当下都是不是最优解的。”李笛说。
但李笛和小冰并不着急。2022年11月,小冰公司融资10亿元人民币,投后估值20亿美元,新增投资人包括红杉中国。
作为从一个大公司内部生长起来并最后独立的业务,小冰天然带着微软的DNA,比如不鼓励加班,不需要强制打卡和不那么强烈的KPI考核。
李笛说,人工智能需要从业者有一个非常强烈的好奇心,他才能有效果,如果失去好奇心那就很麻烦,基本上就是一个工程团队。“好奇心要靠业余时间来保证。”李笛笑着说。
微软的光环已经基本消失。人们讨论商务合作或者技术能力,大部分人都将小冰视为一个独立的公司。
而对于李笛来说,这个光环从独立的那一刻就消失了,他有权决定这个团队什么钱不挣,什么钱可以挣。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中国企业家杂志”(ID:iceo-com-cn),作者:闫俊文,36氪经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