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底OpenAI人事地震背后：两个“ChatGPT之父”
OpenAI董事会宣布该公司CEO、“ChatGPT之父”山姆·奥特曼（Sam Altman）突然被解雇一事，在科技和商业领域引发的震动依然没有平息。OpenAI公司联合创始人、此前六人董事会成员之一，同时也是奥特曼密友的格雷格・布罗克曼（Greg Brockman）也辞去了董事会主席的职务。
外界留意到，这两项人事变动均由OpenAI董事会率先披露。据悉，董事会在OpenAI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其核心职责便是任命或者罢免首席执行官。而根据公告的说法，“奥特曼先生与董事会的沟通中没有保持坦诚，阻碍了董事会履行其职责的能力。董事会不再对他继续领导OpenAI持有信心。”
针对OpenAI官方公告严厉的措辞，格雷格和奥特曼在社交媒体上的最新回应也显示，这似乎不是一次愉快的分手，“奥特曼和我对董事会今天的所作所为感到震惊和悲伤。”奥特曼在社交平台上最新表态称，“如果我开始退出，OpenAI董事会应该会全额收购我的股份”。而格雷格则表示，在辞去董事会主席一职后，他决定完全退出公司，辞去OpenAI的所有职务。
除此之外，格雷格披露的关于奥特曼被解雇以及他本人离职的详细过程，也似乎暗示了OpenAI董事会内部进行了重组。
OpenAI前董事局主席格雷格・布罗克曼（左）和前CEO山姆·奥特曼。
首席科学家伊利亚成OpenAI新的主导者？
根据官方资料，OpenAI的董事会成员有6人，三人为OpenAI内部成员，三人为外部成员。其中，三名内部成员分别是OpenAI首席科学家伊利亚·苏茨克弗（Ilya Sutskever）、奥特曼和格雷格；三名外部成员分别是独立董事Quora公司首席执行官亚当·丹杰洛、技术企业家塔莎·麦考利，以及乔治城大学安全与新兴技术中心的海伦·托纳。
但本次人事变动中，OpenAI在罢免奥特曼的声明中提到，OpenAI董事会由OpenAI首席科学家伊利亚·苏茨克弗、独立董事Quora首席执行官亚当·丹杰洛、技术企业家塔莎·麦考利，以及乔治城安全与新兴技术中心的海伦·托纳组成，没有提及董事会主席格雷格的名字。
就目前来看，在新的董事会名单中，OpenAI的内部成员仅剩伊利亚·苏茨克弗一人。不仅如此，在格雷格最新披露的离职细节中，他也是主导人物。
格雷格在社交平台上详细列明了奥特曼被解雇以及他本人离职的离职过程。据格雷格透露，11月16日，奥特曼收到伊利亚发来的短信，要求在星期五（17日）中午谈谈。11月17日，奥特曼参加了一场谷歌视频会议，除了格雷格之外，整个董事会都在场。伊利亚告诉奥特曼，他被解雇了，消息很快就会公布。当天12:19，格雷格也收到了伊利亚的谷歌视频会议邀请，结果被告知，他被董事会除名（但将保留他的职务），而奥特曼已被解雇了。大约在同一时间，OpenAI在官网发布了消息。
消息发出后，奥特曼于社交平台回应称：“我很喜欢在OpenAI的日子。它改变了我个人，也希望它能改变世界。最重要的是，我喜欢与这些才华横溢的人共事。关于下一步，我稍后会有更多发言。”隔日，奥特曼再次表示，“如果我开始退出，OpenAI董事会应该会全额收购我的股份”。
格雷格・布罗克曼和山姆·奥特曼在社交平台上发布的内容。
奥特曼27岁财富自由29岁接班硅谷教父
被称为“ChatGPT之父”的奥特曼出生于1985年，在15岁就考入了斯坦福大学，但两年后，他停止学业开始创业。他和同学开发一款名为Loopt的移动端应用程序，可以让用户在移动设备上查找附近的朋友。2012年loopt被借记卡服务公司绿点以44万美元的价格收购，奥特曼在27岁实现了财富自由。
据悉，Loopt是硅谷著名创业孵化器公司Y Combinator（简称YC）首批资助的8家公司之一。奥特曼由此结识了YC创始人、硅谷教父保罗·格雷厄姆（Paul Graham）。2014年，保罗选择奥特曼作为接班人，出任YC的总裁。
在奥特曼的领导下，YC成了全球初创企业的重要孵化器，其投资的企业包括民宿短租公寓预订平台爱彼迎（Airbnb）、美国社交新闻网站Reddit和在线支付巨头Stripe等。中国喜欢旅游的消费者对爱彼迎最为熟悉。对于经常在海外上网冲浪的网友来说，“Reddit”也不是个陌生的名字，它坐拥5579万日活跃用户和16.6亿月活跃用户，市值估价超过百亿美元，并计划于今年下半年独立上市。Stripe是全球估值最高的海外创业公司和最重要的支付基础设施之一，也是一家估值 500 亿美元的公司。
按照各种采访的说法，2015年，奥特曼召集了一场晚宴，围绕“人工智能”进行讨论。在这场晚宴上，Stripe前CTO格雷格、特斯拉创始人马斯克和奥特曼一拍即合。于是，2015年12月，旨在推动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和应用的OpenAI正式创立，该公司由马斯克、奥特曼、格雷格、沃伊切赫·扎伦巴（Wojciech Zaremba）、伊利亚·苏茨克弗和约翰·舒尔曼（John Schulman）共同发起创立，总部位于美国旧金山。
但到了2018年，马斯克提出让OpenAI并入特斯拉，自己运营。这一想法遭到奥特曼、格雷格的拒绝。随后，马斯克退出了OpenAI，取消了原定的资助计划，并挖走了OpenAI最优秀的人才之一安德烈·卡帕西，卡帕西后来成为了特斯拉自动驾驶项目的架构师。
随着马斯克的退出，2019年3月，奥特曼卸任YC总裁，于2020年起全职担任OpenAI公司CEO，将精力集中在OpenAI上。随后，OpenAI研发大语言模型GPT，2022年底ChatGPT发布后火速出圈，奥特曼的名气甚至超过了科技狂人马斯克。
2023年，OpenAI年收入飙升至13亿美元，估值已达到860亿美元，并拿到了来自微软的巨额投资。
不过，业内形容OpenAI的股权结构非常“怪异”。最初，OpenAI是一家非营利AI组织，根据OpenAI官方披露，其拿到的初始发展基金，也就是捐赠金额实际上仅有1.305亿美元，其中马斯克一个人就捐赠了1亿美元。
2016年8月，OpenAI完成Pre-seed轮融资，奥特曼操盘的YC捐赠了12万美元，这也是奥特曼对OpenAI作出的唯一出资。
马斯克退出后，奥特曼从YC离职正式接管OpenAI，该公司于2019年初启动重组，从非营利基金组织转为盈利性AI机构。根据公开资料显示，OpenAI成立了一家以盈利为目的的有限合伙企业OpenAI,L.P.，为了方便融资和吸纳AI人才。这家合伙企业的GP为OpenAI GP LLC，LP为投资方和员工。GP享有绝对的控制权，负责所有事项的决策，而LP则只能享有股权所带来的收益，不能参与到任何经营决策中去。这一目的是确保在资本面前依然不忘初心，以股权结构的形式做到“清醒”。
GP持有控制权，LP拿投资回报。不过，为了让GP时刻保持“清醒”，双方互不干扰，OpenAI做出选择：首先，“清醒”的决策者决不触碰资本利益。作为OpenAI L.P.的绝对控制方的董事会，董事会成员中极少有人持有OpenAI L.P.的股份，甚至连CEO也不直接持股，仅通过pre-seed轮YC的投资间接持有极少的股份；其次，董事会在决策中，不用对投资人的回报负责，董事会可以自由决定把赚的钱再次投入研发，投资人不要想着能立马收回投资；最后，如果GP和LP之间产生冲突，只有未持股的董事会成员可参与决策，以此保证董事会决策的绝对独立性。
由此不难看出，这种架构也为奥特曼最终被解雇埋下了伏笔。
业界关于奥特曼被OpenAI解雇的两种猜测
上海计算机软件技术开发中心蔡立志告诉南都记者，目前尚不清楚奥特曼被董事会“开除”的真实原因，“估计是资本和创始人之间的角逐游戏。”
在Reddit平台有一条匿名帖子以OpenAI员工的口吻爆料称，长久以来，工程师们对于没有充分安全审查便匆忙将技术推向市场，竞相利用ChatGPT炒作而感到担忧，但奥特曼却“一意孤行，根本不听我们的劝告”。
“他似乎越来越注重名利，而不是坚持OpenAI作为一个负责任的非营利组织的原则。他单方面做出的商业决定以盈利为目的，与我们的使命背道而驰。当他提出GPT商店和收益分享时，这就越界了。这表明我们的核心价值观受到了威胁，因此董事会做出了艰难的决定，解除了他的首席执行官职务。格雷格也承担了一定的责任，并辞去了他的职务。奥特曼的很多令人不安的行为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匿名帖这样说。
此前，11月8日晚，ChatGPT和其API接口曾出现“严重停机”事件，整个故障时间陆陆续续长达超过12小时。主要原因是开发者日公布ChatGPT更新后，有大量用户涌入，以及由于DDoS和身份验证失败，从而导致ChatGPT全线宕机“大崩溃”。
随后奥特曼在社交平台上发表公开致歉。他表示，开发者大会新功能的使用情况远远超出预期，该公司原计划周一为所有订阅者启用GPT，但仍未能实现。由于负载的原因，短期内可能会出现服务不稳定的情况。
11月9日，有报道称，微软称出于“安全考虑”，与ChatGPT的员工断绝了联系，内部禁止使用ChatGPT。而11月15日，奥特曼更是宣布，OpenAI暂时暂停ChatGPT Plus付费版新用户注册。
在蔡立志看来，坊间流传的奥特曼“被开”的原因中，有两个消息看上去似乎比较合理：“一个是对AI安全的担忧和理解的不同，另一个是前一阵子ChatGPT本身的生态构建影响到微软的生态。”
不过，在蔡立志看来，对于ChatGPT而言，OpenAI的换帅并不会影响其稳定性。
这或许又要提及OpenAI的首席科学家伊利亚·苏茨克弗。出生于俄罗斯的伊利亚，从5岁起在耶路撒冷长大，能说俄语、希伯来语和英语。他在多伦多大学师从人工智能教父杰弗里·辛顿（Geoffrey Hinton）。在加入OpenAI之前，苏茨克维尔曾经参与过谷歌的AlphaGo项目，在围棋竞技上取得突破性进展，接连战胜了人类最强棋手李世石和柯洁。
OpenAI的首席科学家伊利亚·苏茨克弗。
伊利亚加入OpenAI后领导了对GPT-1的发明，后来发展成了GPT-2、GPT-3和ChatGPT。有一种观点认为，格雷格是做软件系统出身，在产品决策上有更多发言权，奥特曼则依靠雄厚的产业经验和业界人脉来领导公司，而伊利亚是那个ChatGPT背后的男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才是真正的ChatGPT之父。
事实上，伊利亚在对待ChatGPT的态度上也是令人吃惊的。他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表示，构建OpenAI的下一代旗舰生成式模型不再是他的工作重点。“要弄清楚如何阻止超级人工智能变得不受控制。”他甚至认为，ChatGPT可能是有意识的。
奥特曼的突然离职或许原因复杂，但在业内看来，这并不是ChatGPT产品本身的问题，对ChatGPT的稳定性学习并不会产生大的影响，但对于OpenAI公司来说，可能产生深远影响。
微软的态度至关重要 继任者米拉只是过渡
按照外媒的猜测，奥特曼离职后可能重新回到VC（风险投资）行业，他正在为一家专注于硬科技的新风险投资基金筹集资金。
但也有消息称，OpenAI的投资者正在向公司董事会施压，要求董事会撤销罢免奥特曼并解除其董事职务的决定。一些投资者正在积极寻求OpenAI最大股东微软的帮助。
目前，微软是OpenAI 的大股东，投入资本最多。其后续追加的100亿美元投入，也自始自终都是奥特曼说服微软投资的。为此，微软的态度对OpenAI的未来也至关重要。
作为OpenAI的创始人之一，马斯克迄今尚未对此事件发表公开评论，但他旗下的社交平台X发文，并挂出了招聘链接：“把这个留在这里，以防有人需要工作。”
根据OpenAI的公告显示，奥特曼离职后,原CTO米拉·穆拉提（Mira Murati）被任命为临时CEO。和一直连续创业的奥特曼不同，米拉·穆拉蒂此前曾在特斯拉工作三年，担任过Model X的高级产品经理。她在2018年加入OpenAI，担任应用人工智能和合作伙伴关系副总裁。2020年升任研究、产品和合作伙伴关系高级副总裁。2022年5月担任首席技术官，领导该公司在ChatGPT、Dall-E和Codex方面的工作并监督公司的研究、产品和服务安全团队。
OpenAI原CTO米拉·穆拉提继任CEO职务。
OpenAI表示，米拉在OpenAI向全球人工智能领导者的转变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鉴于她的长期任期和与公司各方面的密切接触，包括她在人工智能治理和政策方面的经验，董事会认为她是唯一能胜任这一角色的人，并预计在正式寻找永久首席执行官的同时，将实现无缝过渡。
就OpenAI的公告来看，米拉显然是一个临时人选。
采写：南都记者 汪陈晨 马宁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