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根：破产的AI律师计划，什么时候能再实现？
文/陈根
一直以来，法律都被认为属于社会中的“精英”行业，具有较强的专业性，所涉及的问题也较为复杂。但在 ChatGPT 的热潮下，即便是法律这种人类社会的塔尖行业，也经历着技术突破带来的冲击。
不管是哥伦比亚的一名法官在全球首次运用 ChatGPT 做出裁决，还是科技企业推动机器人律师合法出庭，当前，ChatGPT对法官司法以及律师执业的影响都已经展开。人工智能对于法律行业的革新和问题也随之出现。
ChatGPT冲击法律行业
2023年1月30日，美国哥伦比亚法院在判案时首次使用ChatGPT作为辅助工具，标志着ChatGPT首次对司法审判产生助力。具体来看， 哥伦比亚一名法官在决定一名自闭症儿童，是否应该用医疗保险，支付他所有的医疗费用时，向ChatGPT询问了“自闭症儿童是否可以免除医疗费用”的问题。
根据法庭文件，输入人工智能工具的法律问题包括“自闭症未成年人是否可以免除为其治疗支付费用？” 以及“宪法法院的判例是否在类似案件中做出了有利的判决？”ChatGPT则回答：“是的，应该这样（免除）。根据哥伦比亚法规，被诊断患有自闭症的未成年人无需支付治疗费用。” 最终法官判决：因这位患儿父母负担不起医疗费用，孩子的全部医疗费用和交通费用，该由他的医保支付。
可以看到，目前，ChatGPT已经具有助力司法审判的可能，在类案检索与判刑预测等方面亦可能能够对司法审判产生正面作用。
实际上，作为AI领域的一次重大突破，ChatGPT对法律行业的影响是广泛而深远的。比如，律师其实就是接受当事人的委托帮其打官司，而除了在法庭辩护外，律师的前期工作内容还包括阅读卷宗、撰状、搜集证据、研究法律资料等。一些大案件的卷宗可能就要达几十上百个。可以说，律师的很大一部分时间都是伏案工作，与海量的文件、资料、合同打交道——而法律的严谨性，同时要求律师们不得有半点疏忽。但就是这种这种大同小异的工作模式，重复的机械式工作，却是AI的对口优势。
并且，由于人脑的认识和记忆能力有限，还存在着检索不全面、记忆不准确的问题。AI法律系统却拥有强大的记忆和检索功能，可以弥补人类智能的某些局限性，帮助律师和法官从事相对简单的法律检索工作，从而极大地解放律师和法官的脑力劳动，使其能够集中精力从事更加复杂的法律推理活动。
在法律咨询方面，早在2016年，首个机器人律师Ross已经实现了对于客户提出的法律问题立即给出相应的回答，为客户提供个性化的服务。与人类律师相区别的是，人类律师往往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寻找相应的条文和案例，而人工智能咨询系统只要在较短时间内就可以完成。
在合同起草和审核服务方面，AI能够通过对海量真实合同的学习而掌握了生成高度精细复杂并适合具体情境的合同的能力，其根据不同的情境将合同的条款进行组装，可以为当事人提供基本合同和法律文书的起草服务。以买卖合同为例，只要回答人工智能程序的一系列问题，如标的物、价款、交付地点、方式以及风险转移等，一份完整的买卖合同初稿就会被人工智能“组装”完成，它起草的合同甚至可能会更胜于许多有经验的法律顾问的结果。
破产的AI律师计划？
对于法律行业来说，ChatGPT的出现既是机会，也是挑战。从“有益”的角度考量，ChatGPT用得好，律师下班早。
在可预期的时间内，伴随着ChatGPT被持续性地喂养大量的法律行业的专业数据，针对简要的法律服务工作，ChatGPT将完全可以应对自如。如果律师需要检索案例或法条，只需要将关键词输入ChatGPT，就可以立马获得想要的法条和案例；对于基础合同的审查，可以让ChatGPT提出初步意见，然后律师再进一步细化和修改；如果需要进行案件中的金额计算，比如交通事故、人身损害的赔偿，ChatGPT也可以迅速的给出数据；此外，对于需要校对和翻译文本、文件分类、制作可视化图表、撰写简要的格式化文书，ChatGPT也可以轻松胜任。
也就是说，在法律领域，ChatGPT完全可以演化成“智能律师助手”，帮助律师分析大量的法律文件和案例，提供智能化的法律建议和指导；可以变成“法律问答机器人”，回答法律问题并提供相关的法律信息和建议。ChatGPT还可以进行合同审核、辅助诉讼、分析法律数据等等，提高法律工作者的效率和准确性。
当然，机会的背后也存在诸多挑战。DoNotPay 是一个运用 AI 技术为普通人提供法律服务的 APP。2023年1月初，DoNotPay的宣布，该公司开发的“机器人律师”将在2月参与一场有关交通罚单的庭审。这一“机器人律师”程序将在智能手机上运行，并实时收听法庭辩论，再通过耳机告诉被告需要陈述的内容。消息一出，立刻引发全球业界讨论。
Joshua Browder 借势在 Twitter 上发起新的公开招募：对于即将在美国最高法院审理的案件，公司愿意为任何律师或者个人支付 100 万美元，让其戴上 AirPods 耳机、重复AI律师所说的话来为案件辩护。
但这一行为遭到网友的质疑，根据相关法律，美国最高法院在开庭时禁止带入和使用任何电子设备。此外，AI 通过耳机实时听取法庭情况，哪怕数据在分析处理后即刻被销毁，也构成录音行为，后者是在任何法庭上都被禁止的行为。
对于“机器人律师”，除了在于人工智能是否具有上庭辩论的能力有所争议外，“机器人律师”上庭是否会违反美国部分州关于律师执业的法律也具有较大争议。以加州为例，该州商业和职业法典规定：“任何宣传或宣称自己有权执业的人，如果不是州律师公会的活跃成员，或当时未获得法院授权，即属犯罪。”而根据得克萨斯州的法律规定，谎称自己是律师是重罪。未获得州执业资格或许可的人无法从事法律实践，包括管理诉讼或程序，以及庭外提供的服务。
Browder 表示，他陆续收到来自多个州律师协会的威胁，“甚至有一方表示，会将案件移交到地方检查办公室、起诉监禁都是有可能的。”于是，从官宣到撤回，人类第一个“AI 律师出庭计划”仅仅 20 天就宣告流产。
我们离AI律师还有多远？
至少，这次 AI 律师进法庭的尝试，也意味着技术发展到了开始与原有法律体系冲突的程度。
实际上，根据公开信息，人工智能正在法律领域显示出惊人的潜力。社会科学研究网发布的一篇论文《GPT参加律师考试》显示，研究者记录了对 OpenAI 的 text-davinci-003 模型性能的实验评估，这一模型通常称为 GPT-3.5（即ChatGPT所采用的模型）。GPT-3.5 在完整的美国全国律师考试的多项选择题中实现了 50.3% 的标题正确率，大大超过了 25% 的基线猜测率，并且在证据和侵权方面的通过率都很高。
而在ChatGPT诞生以前，就有不少“法律机器人”承担起了法律工作。实际上，AI和法律的结合，最早可以追溯到20 世纪 80 年代中期起步的专家系统。专家系统在法律中的第一次实际应用，是D.沃特曼和M.皮特森1981年开发的法律判决辅助系统（LDS）。
当时，研究人员将其当作法律适用的实践工具，对美国民法制度的某个方面进行检测，运用严格责任、相对疏忽和损害赔偿等模型，计算出责任案件的赔偿价值，成功将AI的发展带入了法律的行业。
自此，法律专家系统在法规和判例的辅助检索方面开始发挥重要作用，解放了律师一部分脑力劳动。显然，浩如烟海的案卷如果没有计算机编纂、分类、查询，将耗费律师们大量的精力和时间。
并且，由于人脑的认识和记忆能力有限，还存在着检索不全面、记忆不准确的问题。AI法律系统却拥有强大的记忆和检索功能，可以弥补人类智能的某些局限性，帮助律师和法官从事相对简单的法律检索工作，从而极大地解放律师和法官的脑力劳动，使其能够集中精力从事更加复杂的法律推理活动。
比如，2015年，剑桥大学的数学家开发了法律流程自动化和文件审查人工智能Luminance，它可以阅读任何语言的文档并形成概念性理解。Luminance 利用这种理解来扩大法律事务的范围，从合同起草、谈判和审查到调查等。目前，Luminance 被 60 个国家/地区的 500 多个客户使用，包括所有四大咨询公司、全球顶级律所和跨国组织。
在这样的背景下，我们需要面对的是，当普通法律服务能够被人工智能所替代时，相应定位的律师就会慢慢地退出市场，这必然会对一部分律师的存在价值和功能定位造成冲击。显然，与人类律师相比，AI律师的工作更为高速有效，而它所要付出的劳动成本却较少，因此，它的收费标准或将相对降低。
未来，随着ChatGPT的介入，法律服务市场的供求信息更加透明，在线法律服务产品的运作过程、收费标准等更加开放，换言之，AI在提供法律服务时所具有的便捷性、透明性、可操控性等特征，将会成为吸引客户的优势。在这样的情况下，律师的业务拓展机会、个人成长速度、专业护城河的构建都会受到非常大的影响。
要知道，传统的律师服务业是一个“以人为本”的行业，服务主体和服务对象是以人为主体。当AI在律师服务中主导一些简单案件的解决时，律师服务市场将会形成服务主体多元化的现象，人类律师的工作和功能将被重新定义和评价，法律服务市场的商业模式也会发生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