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6月29日，美国联邦最高法院以6比3的票数裁定哈佛大学和北卡罗来纳大学考虑种族因素的招生政策违宪。这次判决被认为是对高校招生“平权法案”（Affirmative Action）的废止。

这意味着，在今后的美国大学招生录取中，不得将申请人的种族作为录取决定考量因素。

平权法案违宪后，没有导师或入学辅导的学生通过生成式AI，获得竞争优势。

01

是普惠众生，抑或是少数人的特权？

三个问题一直笼罩着人工智能：不确定性焦虑（AI会让我们失业吗？）、生存焦虑（AI会杀死我们所有人吗？）、实用焦虑（AI能帮我写论文吗？）。人们对AI态度暧昧、边界不明、心怀隐忧，关于生成式AI对人类是工具还是威胁，社会各界莫衷一是，因此更缺少使用规范。对此感受最深的，莫过于学生。如今AI禁令和作弊嫌疑退居二线，人们最关心的是，AI工具是否无法避免？是否应该学习如何使用AI？随着大学招生季的到来，学生们开始关心，AI能帮我写论文吗？以及这样做可以吗？ 

自2022年11月30日，OpenAI 发布ChatGPT以来，学生用户让ChatGPT的弊端尽显。这种基于语言算法驱动的生成AI ，虽然可以迅速写完论文，语法上无可挑剔，但答案平庸，充斥着陈词滥调和错误信息。教授和学校管理人员试图去伪存真，且一些机构正大力开发AI检测工具，但事实证明，这些AI检测工具良莠不齐。最近的一项测试，市面最火的AI检测工具认为“非英语母语者文章是AI创作”，同时‘美国宪法也是AI创作’。在2023年7月，OpenAI默默下架了实验性人工智能检测工具AI Classifier，理由是“准确率低”。

不让学生用AI写申请论文，如同不让阿拉丁使用神灯，难于上青天。但最需要关注的问题，如何让学生正确使用AI工具，却无人关注。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最近美国最高法院认定平权法案违宪（该法案主张在大学招生、政府招标等情况下尽可能照顾少数族裔、女性等弱势群体，以保障其不会遭遇歧视和不公平对待），使学术机构噤若寒蝉。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人们普遍对AI的功能和服务对象感到困惑。同其他教育技术创新一样，AI的问题不仅是学生的滥用。问题还在于，AI工具到底是普惠众生，抑或是少数人的特权？

现在，答案越来越迫在眉睫。许多精英大学越来越重视入学申请，好让最优秀的学生脱颖而出。最高法院的裁决允许申请者在论文中提及自己的种族，进一步提高入学申请的重要性。随着越来越多的大学允许提交SAT/ACT成绩，申请论文的重要性与日俱增。 

国家机构的缺位，大学辅导员和招生官员对AI工具莫衷一是。2023年7月，密歇根大学法学院宣布禁止在申请中使用AI工具，而亚利桑那州立大学法学院表示，只要学生披露，就允许他们使用AI工具。佐治亚理工学院罕见地向本科申请者提供了AI工具使用规范，明确表示可以使用 ChatGPT 等工具 "进行头脑风暴、编辑和完善想法"，但 "最终提交的申请论文需是你的想法"。

02 权力的游戏

佐治亚理工学院助理副教务长兼本科招生执行董事里克·克拉克（Rick Clark）表示，人工智能有助于招生“民主化”，从前被细心的父母、昂贵的家教和名校大学辅导员垄断的优秀大学申请论文，如今也能飞入寻常百姓家。他说：“在佐治亚州，辅导员与学生人数300：1，很多学生无人问津，AI工具对他们是个好机会。”

克拉克认为，AI禁令就像从前人们担心计算器会扰乱数学教育，他希望佐治亚理工学院的做法能够“消除一些对生成式AI的偏见”。关于生成式AI的未来，他说：“我们想告诉其他人，你可以适当使用AI工具，它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开始方式，让他们摆脱白纸黑字的束缚。他澄清道，简单地复制粘贴生成式AI的答案百害而无一利，因为答案往往平平无奇的。但只要经过审慎地修改与调整，向AI工具借力是“某些学生为数不多的学习资源，在这方面，它绝对是有益处的。”。

尽管许多学生和教育工作者都质疑，申请论文是否能使用AI工具，但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些工具可以帮助那些弱势群体，帮他们改善论文。大多数AI工具都很便宜甚至免费，只要有设备和网络，任何人都可以使用它。AI聊天机器人能给出参考主题、提供提纲并重新表述语句，将思路变为文章段落，这正是大多数青少年仅凭一己之力所不能做到的事。 

“有人认为入学申请论文不应如此儿戏，但整个系统已经成为权力的游戏。”加州大学圣巴巴拉分校英语助理教授杰里米·道格拉斯（Jeremy Douglas）说。“我们不应该告诉学生，你很聪明、有道德操守，所以不要使用它。相反，我们该告诉他们，特权阶层通过聘请家庭教师所得到的优势资源，你没有，但这些工具可以为你助力。”

03 少数人的特权

我曾经与许多教授、招生官和大学预科导师探讨过，大多数人都同意ChatGPT 这样的工具能写出好的入学申请，但不能写过杰出的入学申请。因为它生成的答案都缺乏熠熠发光的独创性。有些应用程序可以模仿文章风格，学生仍需要对生成的答案进行再加工，才能写出正确的文章。

这正是事情的吊诡所在。从理论上讲，生成型AI工具应能指导作文写作、检查语法错误、提供反馈。但在实践中，最适合使用AI工具的学生，却往往并没有学会如何正确使用AI工具。

美国最大的学区--纽约市公立学校和洛杉矶统一学区最初禁止在学校网络和设备上使用生成式AI，确保只有在家里能使用设备和网络学生才能使用AI工具。此后，这两个学区都宣布重新考虑这些禁令，但这并不代表想要帮助学生正确使用 ChatGPT 。肯塔基州路易斯维尔弗朗西斯-帕克学校教育顾问兼中学主任扎卡里-科恩（Zachary Cohen）说：“缺乏正确指导，学生抄袭和滥用AI工具的可能性就越高。虽然他所在的学校和其他一些私立学校一样，也在教学生如何利用人工智能集思广益、精进文章，如何辨别错误信息。但公立学校甚少有技术官员关注这些如火如荼的领域。长此以往，只会让边缘化的学生失败，富裕的学生成功。”

写作确实很难。即使是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也很难将想法和感受转化为文字。关于自己的文章尤其困难，尤其是当人们需要在谦逊和夸张、脆弱和克制之间找到完美的平衡时。“最近的一些研究证实，名牌大学的学位确实具有终身价值，这恰恰验证了人们对如何写好大学申请论文的焦虑。"前斯坦福大学招生官、现在帕洛阿尔托担任大学招生顾问的艾伦娜·史密斯（Irena Smith）说：“我会和学生们坐在一起，问一些他们都从不曾想过的问题，比如他们是谁，某事为何会发生，后续又为何发生。不是每个学生都请得起私教"。当某些学生的个人陈述经过高薪英文博士精心雕琢时，指责使用AI工具者“寻求外援”并不公平。

史密斯承认，她对自己提供的服务有些矛盾，但还不认为 ChatGPT 这样的工具是她的强劲对手。虽然她怀疑人工智能会给那些被教导“问什么和怎么问 ”的人带来好处，但她希望这项新技术能惠及全部学生。她说：“我是这个恶劣教育系统的受害者，如果 ChatGPT 真的让我失业了，或者大学因为无法区分 ChatGPT 论文和真正的学生论文而改变了他们的招生政策，我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