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智能硬件到大模型，连亏5年的网易有道能撑起丁磊的“教育梦”吗？
文|趣解商业 周佟
从文心一言到讯飞星火，再到360智脑，自8月31日以来，短短一周的时间里，国内资本市场上关注度“遥遥领先”的几家人工智能大模型，先后官宣向公众开放。以此为标志，国内人工智能大模型的竞争进入到了全新的阶段。
与此同时，9月1日，国家网信办发布了境内第二批深度合成服务算法备案信息公告，包括网易有道子曰大模型、抖音云雀大模型、京东言犀大模型、华为云盘古大模型等等在内的110种大模型算法，顺利取得了“身份证”。其中，网易有道的“子曰大模型”也成为国内首个通过算法备案的教育大模型，其将应用在“虚拟人口语教练”、“AI作文指导”等领域。
作为一家创立于2006年并于2019年在纽交所上市的老牌在线教育服务公司，至今已经连亏5年的网易有道，面对“双减”的持续压力，正试图通过押注人工智能实现“突围”。
01 从K12到智能硬件
2006年，丁磊力邀清华计算机系的传奇校友周枫加盟网易有道。最初其实是打算将有道做成搜索引擎的，短暂尝试自觉做不过百度后，转过身在做工具类产品上率先找到了存在感；先后推出的有道词典、有道翻译、有道云笔记，都收获了不少拥趸。
图片来源：网易有道官网截图
2014年，在看到在线教育行业的机会后，网易陆续推出网易云课堂、中国大学MOOC等一系列在线教育产品，赢得了不少口碑，甚至被夸赞是“丁磊在用做游戏赚得钱在补贴教育”。
但这样并不能持久，没有像网易云音乐一样“被情怀绑架”的网易有道，随后开始“亦步亦趋”的跟在好未来、新东方、猿辅导们的身后，打起了K12的主意。然而，此时的K12线上辅导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想要从“新东方们”的口中抢下一块肉来，不但要在营销上下大力气，在师资配制、课程研发等等方面，都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
这也直接导致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网易有道都处在入不敷出的状态——虽然营收在增长，但支出增长得更快。根据其财报显示，2017年、2018年及2019年，网易有道营收分别为4.56亿元、7.31亿元、13.09亿元，净亏损则分别达到了1.64亿元、2.09亿元、6.09亿元。其中，上市后的第一年2019年，仅销售和营销费用就达到了6.23亿元，比上一年增长了近3倍，远远超过同期营收的增幅。
不过鉴于当时国内的K12市场仍在成长中，无论是企业的运营者还是投资者，均能接受以盈利换规模的模式，网易有道也凭借着高投入换来了高增长。在2020年8月创下了47.70美元的股价高点，市值一度达到了59亿美元，是2018年上市时的4倍；在美股上市的国内教育企业中，仅次于好未来、新东方、跟谁学等几家公司。当年网易有道营收达到了31.68亿元，同比增长了142.7%，17.53亿元的亏损额也创下了上市后的新高。
为了继续“烧钱抢市场”，网易有道于2021年2月，以34美元的价格完成了700万股美国存托股（ADS）的公开发行，融资2.32亿美元，同时还获得了网易集团提供的3亿美元授信。就在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2021年7月份，“双减”政策的落地，给了网易有道迎头一棒。
按照其当年二季度财报显示，报告期内实现营收12.93亿元，三大核心业务在线课程、智能硬件、在线营销服务，营收分别为9.21亿元、2.06亿元和1.66亿元。其中，在线课程业务，86.5%的生源均为K12阶段的学生，贡献的收入占到了有道总营收的41.2%。
尽管相比新东方们，还算不上是“灭顶之灾”，但对于摸索多年，终于找到一条值得投入的赛道并准备深耕下去的网易有道来说，无疑是沉重的打击。
“双减”之后，大量教培机构在谋求自身转型的过程中，将自己的方向瞄向智能教育硬件领域。此种境况下，在上线编程、围棋、美术、机器人等素质教育产品、扩展成人在线教育收入的同时，智能学习硬件成为了周枫为网易有道确立的首要转型方向。
02 “全村人”的希望
曾经靠有道翻译、有道词典等工具软件找到存在感的网易有道，比起好未来、新东方等地道的教培类企业，在做产品上确实有着一定的优势。
早在2017年10月，网易有道就开始试水教育智能硬件，先后推出十多款硬件产品，从翻译蛋到复读机再到口袋打印机、听力宝，产品跨度相当之大。
不过只可惜，历时多年的市场检验，销量“能打的”就只有有道词典笔。尽管在对外的宣传中，有道标榜是自己开创了“词典笔”这一品类，并牵头制定了国家级的行业标准；但本质上，这并不是一个有着强大技术护城河的产品，功能类似的竞品比比皆是。甚至因为步步高铺天盖地的广告，大多人会本能的以为这是它的发明。
也正是因为竞争激烈，词典笔客单价低、利润率也低。虽然在京东等电商平台，有道词典笔从2020~2022连续三年获得品类销量TOP1，但对于撑起转型期网易有道的市值显然是杯水车薪，更不用说去承载丁磊做教育的梦想了。从47.7美元/股到3.03美元/股，面对从高点如自由落体般跌落的股价和持续的亏损，网易有道急需找到新的增长点，AI大模型的出现，让其看到了希望。
“夫子教人，各因其材”，在2023年7月26日的子曰大模型应用成果发布会上，网易有道CEO周枫引用了朱熹《论语注》中这句话来阐释在他心目中大模型给教育带来的机会——真正的因材施教的机会。
相比于通用大模型，网易有道从一开始就将子曰大模型定位成是一个场景为先的教育垂类大模型。在发布会上，网易有道推出了基于它开发的六大“创新应用”，其中，文档问答和AIbox功能率先被应用到了有道翻译中，虚拟人口语教练、AI 作文指导功能等功能按计划会于今年三季度在有道词典笔、有道AI学习机等产品上应用。
有道AI学习机也是网易有道在重点打造的新一代爆款单品。根据IDC发布的相关报告显示，中国学习平板市场出货量在2023年上半年出货量约220万台，同比上升37.2%，在面向大众的消费级平板销售量持续下跌的情况下，保持了难得的稳定增长。
作为用户渗透率和使用率最高的教育智能硬件，其高客单价、高利润率，被视作是布局教育智能硬件的“基本盘”，除了可以实现各种交互、直接书写、视频等体验，甚至可以向下兼容词典笔的翻译、点读甚至扫描等功能。对于有志于在教育市场有所作为的网易有道来说，这是个不得不去攻占的“山头”。
正是因为看清了这一点，2022年7月6日，网易有道发布了旗下首款平板产品“AI学习机”，除了提供中文图书馆、精品英语、教材同步学等大众化服务外，加入了英语作文批改等数项个性服务，试图从学习平板市场分一杯羹。
不过从随后财报销售数据来看，新品的竞争力似乎并不强。2022年财报显示，尽管推出了学习机等多款新品，当年网易有道智能硬件业务收入同比也只增长了28.2%，相比2021年82%的增长率下降了六成。进入2023年后，这一数据则更不乐观，一季度网易有道智能硬件业务营收同比下滑了16.0%，二季度颓势依旧，同比减少7%。
用大模型赋能，通过更加个性化、定制化的服务，让AI学习机和词典笔一起扛起智能硬件营收大旗，也成了网易有道的期望。
03 村口的“野蛮人”
然而，盯上智能硬件乃至AI教育市场的，不止是网易有道一家。
在2022年8月，科技部发布的《关于支持建设新一代人工智能示范应用场景的通知》中，智能教育就被纳入首批示范应用场景。在政策的鼓励和广阔市场空间的吸引下，越来越多的企业开始不断涌入，也就意味着原本可能属于网易有道的智能硬件市场份额，正在被快速地瓜分。
以竞争最为激烈的AI学习机为例，自2019年科大讯飞率先向大众推出这一产品后，不但吸引了新东方、学而思、作业帮、猿辅导等昔日的教培巨头下场，步步高、好记星、读书郎等在线下渠道极具优势的传统学习硬件企业也纷纷跟进，甚至连海尔、创维、TCL等家电企业都有自己的学习机产品。
尽管其中确有部分模糊概念将普通学习机当AI学习机售卖的，但也不乏有“真才实学”的企业，所依托的大模型似乎可以与网易有道一较高下。
首先是科大讯飞，根据财报显示，今年上半年其来自智能硬件的收入达到5.7亿元，同比增长19%，旗下的星火认知大模型发布后，今年5、6月，搭载讯飞星火认知大模型的讯飞 AI学习机GMV分别增长 136%和 217%，势头凶猛。值得一提的是，其新品T20 Pro，定价高达9999元，凭一己之力拉高了AI学习机的天花板。
图片来源：科大讯飞发布会直播截图
此外，百度旗下的小度学习机则本就是2022年国内出货量第一，如今有了文心一言大模型的加持，能力更是有了大幅提升，AI口语老师1对1辅导、全科AI作业助手等功能纷纷上线。
还有同样遭受“双减”政策影响的作业帮、好未来们也都开始在大模型上发力。好未来上线了数学领域千亿级大模型MathGPT，作业帮推出了为教育领域“量身打造”的覆盖多学科、多学段、多场景的银河大模型，按照规划，随后都将陆续在各自的AI学习机等智能硬件中实现应用。
这也是让网易有道很尴尬的一件事，尽管将子曰大模型定位成了“场景为先的教育垂类大模型”，但在实际应用时，似乎并没有与竞争者拉开明显的差距，也很难找到与竞品的壁垒和区隔在哪。
以网易有道在子曰大模型发布时，着重介绍的“六大创新应用”为例，不管是虚拟人口语教练，还是AI作文指导、语法精讲等等，都称不上是“真·创新”，目前在售的讯飞学习机、小度学习机、360学习机等等，都能实现类似的功能，彼此的差别似乎仅限在不同的表述方式和推广话术上。
更尴尬的是，相比子曰这样的“垂类大模型”，部分应用了通用大模型的智能硬件产品，还加入了AI编程、AI创意画板等等功能，对家长和孩子的吸引力似乎更胜一筹。原本是想要靠大模型突围，但目前的情况是，网易有道似乎又将重新陷入到与当年K12在线课程类似的，智能硬件的同质化内卷之中；想要提高市场份额，是否又会重走“以盈利换规模”的老路？
另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是，对于像网易有道这样产品应用范围局限在某一领域的企业来说，是否有必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另起炉灶开发自主的“垂类大模型”，值得商榷。类似的情形下，国外的在线教育平台Quizlet、Khan Academy等等都选择了直接接入ChatGPT这样的通用大模型去开发产品。
就在不久前，Quizlet刚刚交出了一份强劲的二季报：日活跃用户增长62%、营业收入增长44%。没有自己的大模型，丝毫也没有影响资本市场对于其的认可，半年多来股价已实现了翻倍增长。
在9月5日的2023百度云智大会上，仅2022年就投入214.16亿元做研发的的百度CEO李彦宏也表达了类似观点。在他看来，类似文心一言这样的大模型本身不直接产生价值，基于基础大模型开发出来的应用，才是模型存在的意义，鼓励企业在文心一言的基础上开发产品。
上汽集团董事长曾以“要把灵魂掌握在自己手中”为由，拒绝与华为这样的第三方厂商合作自动驾驶；作为网易旗下目前唯一一家独立上市的公司，网易有道坚持自研“子曰大模型”，或许也有类似的顾虑。但是，这也就意味着，更大的投入和更高的成本，对于一家将“发展业务的同时改善财务指标”定为年度目标的公司来说，可以去打赢与科大讯飞、作业帮们的这场“大模型战役”吗？随着智能硬件需求放缓和行业竞争加剧，已经连续亏损多年的网易有道，在大模型的“加持”下，还能走多远？
参考资料：
1、《“一条腿”走路，网易有道硬件迷途》， 极点商业评论
2、《中美教育大模型冰火两重天》， 阿尔法工场
3、《2022年中国教育智能硬件市场与用户洞察报告》 ，艾瑞咨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