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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工程院院士吴志强:让城市生活更美好

作者:经济观察报发布时间:2024-03-07

原标题:中国工程院院士吴志强:让城市生活更美好

主持人:吴志强教授是中国工程院院士、城乡规划学家、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教授。他曾主持规划上海世博园区。在去年举行的世界人工智能大会上,作为世界人工智能大会的最高奖项,吴教授和他的团队获得了“卓越人工智能引领者奖”(英文Super AI Leader,简称SAIL奖),这个大奖很厉害,全球仅6个“SAIL之星”大奖。项目的名字叫做上海金鼎“聪明城市”CIMAI平台研创,很专业的名字。吴院士能不能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项目,研究的方向是什么?

吴志强:我们大家知道,城市像一个智慧的生命体,城市有一个大脑,不能只有手脚、只有肌肉和骨骼,还要有大脑。但是运作下来发现,一个大脑实际上是运行不了,两千多万人的所有的数据,都要汇到一个大脑,这个大脑就变成“脑大”了,头大了,所有东西都要进去。所以我们针对这个情况,在上海的金桥、浦东,又做了新一版的实验,就是不仅仅是一个大脑,它是一个大脑群。

主持人:是很多个大脑。

吴志强:非常正确。就是我们用了一个专业词汇,叫“众脑结构”。第一次跨越出一个大脑,变成一群大脑。而且我们这次做的呢,是不一样的大脑,如何在一起共同运行,专业词汇叫“异质大脑”,这是群落组合,像我们那么多小朋友,班上有班长,有副班长,有学习委员,大家都在动脑筋,这个班上肯定好呀,比一个人动脑筋好。

主持人:吴院士,我们先请您给我们的青少年朋友,用他们能够听得懂的话,讲一讲到底什么是城市规划,一个城市为什么要规划?

吴志强:实际上这个问题,现在给小朋友说,我可以回到自己的小朋友时代,我是在上海的南京路边上长大的。实际上长大的时候,总会发现车子是这样运行的;是这样做的房子;原来是修的这样的道路,但是好像都是可以做得更好。因为有这种希望更美好的想法,我去报了同济大学的城市规划专业,进入城市规划专业以后,发现不对劲。城市规划并不是针对我这么小一个地块的实际问题,它实际上从城市规划来说,承载了人类对下一代的居住形式、甚至是整个社会梦想的落实。

这个时候你发现,要学的东西特别多,经济学要学,社会学要学,管理学要学,道路工程学要学,承载了不同的房屋的结构要学,还要学植物学,还要学美学,好像什么学科都要学一点。大家会感受到,城市规划、城乡规划这个概念,它是一个全科,你要做好规划,不是说我画几张图纸那么简单,可能要研究许许多多工程的问题、科学的问题。

主持人:刚才大家有没有注意到一个细节,吴院士说还要学美学,你要有审美,就是对这个城市、这个乡村的空间,到底怎么样叫做“美”,你要有一种判断。

吴志强:对的。所以,通过一个非常完整、系统的训练以后,发现实际上人类造就城市,都是有梦想的,但是这个梦想在建设过程中,在运行过程中,是需要协调的。这个协调是什么呢?在一个空间上进行协调,需要非常精准地进行配置,所以城市规划简单地说,就是完成人类的梦想,在一个同样的空间中进行可持续的、生命滚动的过程的设计。

主持人:您刚刚说了有一种体会,到了国外、看到国外的一些城市规划的做法,它的理念是不是又给你新的冲击?

吴志强:在德国做城市规划的时候,有很大的冲击。首先,我们在八十年代末期的时候,他们都在做可持续发展,绿色、低碳就已经开始了。那么这部分东西,实际上对我是非常新。我觉得对绿色、可持续、低碳、低耗能这种概念,我们是要学的。第二,实际上我们过去做城市规划,更多的是做物质的,就是说马路、房屋、空间、道路。后来发现德国做的过程中间,强调非常多的历史文化。这个地方老房屋,它的房屋的故事是什么,谁在这里边住、发生了什么事情。每一栋房屋的故事知道了,你不会随便乱拆的,你知道还有那么多的故事。就像后来这套方法,我在上海做世博会的时候,我说过一个小小的房屋两层楼,叫翻译馆,你会觉得上海这种房屋多了去了。但是就在这个房屋里面,是我们中华民族在现代化过程中间,大量翻译的科技文献的场所,包括我们同学们读的门捷列夫元素周期表,就在这里面翻译出来的。我觉得这个房子,最好不要随便拆,就把它留下来,作为世博会中国走向现代化过程中间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小楼。

主持人:您刚才说到世博会,您是世博会园区的总规划师,那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想听听您的观点。整个城市的规划,它的生命力,它这种一脉相承的核心的理念,应该是什么?

吴志强:核心有三个内容,第一,城市总归是人造的,如何与自然互动、平衡、和谐,简单地说,叫人与自然的和谐。做到这一点,这个城市基本上的生存力就非常强。假如是专门坑害周边环境的,这个城市最后也不能生存,造得再漂亮,也是远离自然的,不会有可持续性发展力的,因为你把最后的、自己身边的所有环境都破坏完了,漂亮没有用,这是第一原则;第二,城市是不同的人、不同的地方的人,聚集在这里,高密度地生活,所以它是一个系统之间的平衡,我们称为人与人的社会和谐,很重要。城市的物质的,但实际上是承载着人的美好生活,相互之间很协同、很协调,这很重要,简单地说,你看可能在上海,这么大的一个城市里生活的人,他都是来自于五湖四海,一座城市,它要有包容性,要让来自五湖四海不同地方的人,在这儿生活都有一种归属感,这种归属感是要去建设、要去营造的,所以这也是我们城市规划大师,要研究的功课;第三,非常重要,但到现在都没有处理很好,就是历史的遗产和未来的创新之间,时间相位要和谐,把历史上的遗产作为未来创新的一种动力,这是一门学科,而这门学科可能比刚才两个和谐,有更加高的要求,在时间跨度上要和谐。

主持人:我知道在长三角一体化背景之下,您也一直在研究都市圈,能不能再给我们讲讲,这个都市圈的规划是什么概念?

吴志强:城市群的规划,在人类的历史上,过去是偶然的。但是到了今天,你可以发现全世界什么地方有活力?是一群一群城市有活力,不再是一个城市怎么伟大,而是一群城市。所以当时看了世界那么多城镇群以后,发现这种城镇群,相互之间的搭配特别重要。那么我们就把上海和周边的41个联动的长三角的城市都进行了分析。分析完以后,发现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强项,都有自己的弱项,我们叫长板、短板。相互之间进行识别,精确地识别以后发现,比方说合肥这个城市,它的大学生特别多,但是我们有很多城市大学生特别少,工业特别发达,像上海金融业特别好,国际化特别好,怎么把这些要素,相互之间补充成一个群落的强项,这对我们中华民族的崛起就非常重要。那么,在这个情况下,我们就进行了大量的识别、精准的配置,然后去告诉这些领导,实际上什么城市和什么城市,再加上什么城市,做在一起,是特别有出息的。因为你的强项就是它的短板,这样试下来以后,你会发现有效果的。比如,长三角的科技创新的这一个专利数,就是上海和其他城市联合申请的专利数、跨城市的专利数,实现了大规模增长。十年之内,我们看到数据增长了十倍。

主持人:您从小开始,从做学生开始,您阅读的爱好是怎样的?

吴志强:有些东西对我影响很大的,比方说,我从南京路的静安寺到王家沙这个路上,我要去参加少年宫的科技活动,要经过一家书店,叫旧杂志书店,特别便宜。其他的杂志比方要一毛六分钱一本,它只要四分钱一本,你可以用同样的价格买四本。你就会看很多很多科技的杂志。比方说边上还有一家商店是专门做航模的,只要剩下几分钱,就会去那里去买一点小木头,买一个橡皮筋,买一个什么东西,然后有一天,就把这个飞机就可以装起来了。再高级一点的,北京路的东段有很多的五金件,还有虬江路有很多的电器元件,各种小元件串联起来,你进行组合的时候,会产生大量的想象、大量的思想、大量的探索。有时候我觉得,现在条件好了,一个手机连电池都不让你拆出来,它创新了,你变成傻瓜了。很多小朋友小时候,至少拆过闹钟,拆过电子表,拆过收音机。我拆过的东西太多了。

主持人:您拆过什么?

吴志强:我拆过闹钟呀,还原不了了呀。家庭是很大的事情,但是我爸对我比较宽容,没有对我进行惩罚,觉得一个小闹钟给我拆了以后,如何装起来,没有装起来,但是实际上这是青少年创新。我觉得一个器件,你把它拆成元件,元件可替换,元件可组合,都是创新非常重要的手段。再高级点进行互补,再高级点重新构思,我觉得这是对我自己的青少年过程中间,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从兴趣出发去做事情,总是有特别强的动力。

主持人:我们这里放了几本书,这本叫做《绿色校园与未来》,是吴院士打算推荐给青少年朋友的书。

吴志强:这是我花了很多年的精力,在全国招募了一批名校的名师和名校长,一起来为我们的青少年编制的一套书。今天带来三本,实际上有五本。这是一个完整系列的图书,让同学们知道,我们身边好多东西可以做得更绿色,更节能、更减排,还可以做很多创新的事情。校园开始做了,我相信这些同学会把很多的理念、概念、技术带回家,还可以带动自己的爸爸妈妈。等我们的社区做好的时候,这些同学可能为下面又做好准备了。你想想我们现在这些同学坐在这里,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后,他们不就成了科学家了吗,他们又来不断地改变,又来做这个新的版本,我觉得这就是我今天呈给同学们的一个礼物,特别高兴。

主持人:如果我还是一位学生,正好在校,中学也好、小学也好,听了您的课,我会对绿色建设的未来,包括对城市规划会产生兴趣。我想可能很多小朋友,头脑里燃起火花了之后,就会走上这样的一条路,大家会有自己的思考。现场有很多小朋友,他们也带着问题,一起来跟吴院士交流。

提问:我是来自杨浦区青少年科技站的梁晨,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过去,我们其实都生活在石库门当中,邻里之间的关系是非常亲近的,但是现在我们都居住在小区,在高楼大厦里面,人和人之间好像不是那么熟悉了。我想请教一下,如果要打破这种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去加强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和沟通的话,我们从城市规划的方面,可以有哪些方向的努力呢?谢谢。

吴志强:好问题,很专业。不光是我们上海杨浦区的事情,也问了全人类的事情。这个现象首先要知道,这是人类共性。全世界人类在没有高楼之前,没有电梯之前,人类都是横向居住的。横向居住的时候,我们这代人也经历过,家里包个馄饨还两家都要去分享。那么到了今天,现在突然间都住在高楼里面了,楼上是谁不一定知道,知道了也不打招呼,只是看见点个头算是客气了。这种事情只是在中国吗?不是的,全人类只要横向居住都特别好,把他们就这些人竖起来,住在一个楼梯里面,马上就不打招呼,那是人类共性的,这是第一点。我们横向的时候,为什么可以交流呢?我们有交流空间,实际上我们竖向居住,是没有交流空间的,唯一一个交错的空间,是在电梯里面,要让大家交流是非常非常难的。想打破这样的局面,最好像出现空间的变化。纵向空间,几层中间应该有个平台的,既不是只有私有,也不是只有公共——大到城市、集体的。这种集体的空间,我们后面要探索。如果我们中走出来规划师的话,一定要记得,让我们在城市里要生活得更加舒服。

提问:我是来自上海市市北中学的贾晨宇。随着现在交通越来越发达,有越来越多的人,到其他城市去学习工作,甚至于成家立业。那么他们可能希望,不同的城市有相同的城市功能,可能一个城市和另一个城市,生活的体验是一样的。那么请问您觉得这种“千城一面”的发展方式,是值得推广的吗?

吴志强:又问了一个规划中的热词。很多城市看着都很像。但是事实上,城市,它有自己的基因部分,基因部分是不要乱动的。比方说这个城市,处在一个山水之间,它有这样的河,它有这样的江,它有这样的大山,这个是不要去乱动它。城市基因中间有很多,历史文化中间创造了大量的标志性的空间,这些空间不要随便动它,这是这个城市区别于其他城市不一样的地方。传统基因部分中间还有人对待天地的关系这种态度,也是它内在的基因。除此以外,很多东西,它是细胞部分。细胞部分是需要改变的,不改变的话,它就是扼杀了生命。所以说这两个东西,要分得特别清楚——什么是基因、什么是细胞。你把细胞都看作基因,这个城市就死了,就没办法动;你把所有基因都看作细胞,那把城市的特性都灭掉了。所以要非常好地去甄别,什么是不能动的,它是区分这个城市和其他城市根本性的不一样的内容。城市和城市之间,有一些基本功能可能是一样的,但如果在规划中体现它的个性,体现它独属的一种文化,那大家会看到每座城市的味道都不一样。

提问:我是来自上海交通大学附属实验小学西校区的学生何馨冉。我想请教一个问题,就是我们国家,在城市规划这门学科方面的发展,在世界上的地位是怎么样的?

吴志强:在中国同济大学办城市规划的时候,全世界只有三个学校办城市规划。随着中国城市化的发展,尤其是改革开放以后,我们总结了大量的经验,在世界上我们实际上是地位非常高的。在全世界所有的学科中间,中国可以拿到A+的学科不是很多,但是城市规划是中国在世界上学科中间几个可以拿到A+的一个学科。那么我告诉你,能够拿到世界城市规划学科A+的,美国都没有、英国都没有。你知道我们的学科的探索的前进的动力是多少强大。当然不能忘记,我们现在国家的改革开放的建设,为了这个学科提供了巨大的背景,再加上现在人工智能、数字化,又是非常前卫。

提问:我是来自于上海市华育中学的闵家骐,是一名零五后的中学生。我有注意到您的研究团队里面,其实也有不少的年轻人,请问在您眼中如今的年轻人是一个什么样的团体?也想请您给我们一些人生目标和发展上的一些建议。

吴志强:我从1985年开始做老师,做了那么多年的教师,看到一代一代的学生,我觉得我的学生越来越聪明。真的是这样,懂的越来越多。什么叫聪明呢?就是懂的东西非常多,阅读的面非常广,接受新知识非常快,也勇于挑战。不像我们过去,老师说的都不能再去想一想,还可以做得更好吗,现在的学生更具有创新精神。

主持人:他们会挑战您吗?

吴志强:当然了,我反复告诉他们,在科学上面,在我们做的这个上面,我们是平等的,不存在我是院士、你是学生。因为在我们前面还有共同的一件事情,要完成这个创新,做得让城市生活更美好,在这个上面我们是平等的,一块来探索,所以说我的学生是非常活跃。

主持人:你也经常被他们启发。

吴志强:当然、非常非常多,这是一种很美妙的、大家一起做科创的氛围。

主持人:非常感谢各位青少年朋友的提问,也感谢吴院士给我们做的交流和分享,给大家很多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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