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商战,往往朴实无华。
在这个阳春三月,全球大语言模型领域领头羊OpenAI,接连遭遇了来自自己曾经盟友的背刺和宣战:
首先是在3月1日,OpenAI被其创始人之一、特斯拉老板马斯克告上法庭。虽然马斯克早在2018年就离开了OpenAI,但本次他诉称OpenAI违背了自己曾参与制定的“造福人类”“技术开源”等创业初衷。
随后在3月4日,由OpenAI离职员工创办的大模型创企Anthropic则发出突然袭击,直接对标GPT-4发布了官方性能更为优异的开源通用大模型产品。
无论是从研究理念、还是产品本身,OpenAI都正与自己曾经的一些伙伴走到对立面。
而他们的分歧重点,也映射着整个产学界对于AI研究范式的待解之问。
01、出走,互撕,对簿公堂
3月1日,美国旧金山法院官网上更新了一份46页的起诉文件,显示马斯克将OpenAI及其现任CEO Sam Altman等人,告上了法庭。原因则是马斯克认为如今的OpenAI违反了创业时的约定,并列出了OpenAI的多条“罪状”。
在3月6日,沉寂了5天的OpenAI选择反击,在自家官网上发布了名为《OpenAI与埃隆· 马斯克》的长文,不仅一一驳斥了马斯克的指责,还从自己的角度梳理了双方的过往恩怨。
不仅如此,OpenAI行文不乏错愕与“伤感”,其中写道:“我们对此感到非常遗憾,因为做出这种事的人是我们深深敬仰的……当我们在没有他的情况下,开始在 OpenAI 的使命上取得实质性进展时,他却对我们提起了诉讼。”
至此,OpenAI与自己曾经的创始人之一公开走向了对立面。尽管在最初,他们曾有过一个看似梦幻而美好的开端。
在2023年出版、得到马斯克本人认可的《埃隆· 马斯克传》中,这样描述了OpenAI的创办背景。
从2012年开始,马斯克逐渐意识到了AI发展的潜在危险,为此想要做些什么,但在寻求合作的过程中数次碰壁。
直到他向时任著名孵化器YC总裁的Sam Altman谈起了自己的想法,两人最终达成了共识。
书中写道:2015年7月,在帕洛阿尔托的一场小型晚宴上,他们两人决定创办一个非营利性的AI研究实验室。2015年,OpenAI正式创立,马斯克与Sam均担任联席董事长职位。
而分歧,就是在这之后产生的。
在成立之初,马斯克显然对OpenAI寄予厚望。他说道:我们的目标是提升AI安全发展的概率,人类将从中受益。
当时,两人还约定为OpenAI筹资10亿美元,如果外部投资者未能提供足额资金,则剩下的部分由马斯克承担。此后,马斯克陆续向OpenAI注资了接近4500万美元。
但没过多久,共识就遭到打破。原因是在创办OpenAI同期,马斯克还启动了Neuralink、特斯拉自动驾驶等AI项目。到2017年底,马斯克产生了将OpenAI与特斯拉整合的想法。为此,他开始谋求自己对OpenAI的控制权。
而这遭到了Altman等其他OpenAI管理层的反对,最终未能成功。这导致的直接结果是,在2018年2月的一次员工会议上,马斯克宣布辞去其在OpenAI的职务,对外公开声称的原因则是特斯拉与OpenAI之间存在利益冲突。
分道扬镳之后,马斯克仍未放下心结,常在社交媒体上对Altman隔空互怼。在2023年7月,马斯克宣布成立AI公司X.AI,并在同年11月发布了类ChatGPT产品Grok,成为了OpenAI的对手。
不满逐渐堆积的马斯克,最终在起诉文件中列出了OpenAI在合同违约、承诺违约、违反信托责任、不公平商业行为、会计审计方面的共计五大“罪状”,可以总结为以下几点:
▲(马斯克对OpenAI起诉文件。图源/网络)
而OpenAI最新更新的反驳文章,则针对马斯克的投资额、营利实体设置、开源闭源之争等几点一一进行了说明:
▲(马斯克与OpenAI往来邮件。图源/OpenAI)
02、员工出逃,另起炉灶,内部分歧不休
来自马斯克的诉讼,并非OpenAI面前唯一的难题。在过往那些年里,“伙伴”的出走和反目,早已是OpenAI并不陌生的命题。
在刚刚过去的3月4日,另一家与OpenAI渊源颇深的大模型创企Anthropic,正式发布了自己的最新产品Claude 3,要正面硬刚OpenAI。
这家公司Anthropic不仅创始人曾是OpenAI的高管,其创业班底更是全部由OpenAI的前雇员构成。
根据Anthropic官方信息,Claude 3多项指标明显优于GPT-4,因此有人将Claude 3誉为新的“全球最强大模型”。
具体而言,Claude 3提供3个版本,分别为Opus、Sonnet、Haiku,其中Opus在本科水平知识的多语言理解均值、研究生水平的专业知识和推理等指标上普遍超出GPT-4水平。
▲(Claude 3多项指标明显优于GPT-4。图源/Anthropic)
和马斯克声称的一样,Anthropic的创业团队也在AI安全理念上,与OpenAI现任管理团队产生了分歧。
2020年,OpenAI的一对兄妹雇员宣布了离职的消息,他们分别是时任OpenAI研究副总裁的Dario Amodei、时任OpenAI安全与政策副总裁的Daniela Amodei。
至于离职原因,Dario曾经在接受采访时如此讲道:在开发了GPT-2和GPT-3后,OpenAI内部出现了两种不同的想法,其中一种认为“为模型投入更多的计算资源,让它们变得越来越好”,而另一种想法则是“在模型规模之外,我们还需要一些东西,即‘对齐’或安全”。而 Amodei兄妹,显然是后一种想法的拥趸。
在两人离职之后, 多位与他们拥有相同想法的员工也追随了他们的脚步,选择离开OpenAI,比如曾领导GPT-3 模型研发的工程师Tom Brown、曾在OpenAI担任策略指导员(policy director)的Jack Clark等等。
2021年5月,合计7位由OpenAI“出逃”的员工宣布创办Anthropic。而据Dario表述,他们的理念是:“从一开始就试图在设计Claude时考虑到安全性和可控性。”
成立至今,Anthropic已经发布了两代大模型,分别为2023年7月亮相的Claude 2,以及最新的Claude 3,发展速度不可谓不快。
而就在Claude 3亮相不久之前,OpenAI又失去了一员大将。
2月13日,OpenAI联合创始人之一、公司AI技术研究员Andrej Karpathy官宣已离开公司。随后这一消息也得到了OpenAI发言人的证实。
虽然Andrej Karpathy称其离职,“不是任何特定事件、问题或戏剧性事件的结果”,但他素来对AI开源表露出强烈的兴趣。而考虑到如今OpenAI选择的是闭源路线,Andrej的选择也难免给外界留下了遐想空间。
03、频频后院起火,价值观面临挑战
马斯克的起诉,Anthropic的突袭,能否威胁到OpenAI的市场地位?答案仍未知晓。
一位AI行业人士对「市界」判断道:“我和身边的朋友交流,一致认为马斯克的起诉论据并不充分,更多应该是市场行为。因为这个时间点也很特殊,正好是Grok V1.5(聊天机器人)马上要发布了的时间点。”
▲(马斯克官宣Grok V1.5将于3月份发布。图源/网络)
他还补充道,现阶段看来Claude代表的开源模型性能和市占率,还与OpenAI有着巨大的距离,“但我始终认为大模型是一个乾坤未定的巨大市场”。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无论是在OpenAI管理高层还是在普通员工之间,价值观的动荡与分歧都始终存在。
毕竟就在2023年11月,OpenAI内部还曾爆发一起人事“地震”:
OpenAI联合创始人之一、首席科学家Ilya Sutskever突然向Sam Altman发难,联合其他董事会成员将Altman开除出公司,即日生效。
这个消息一度如同一颗重磅炸弹,震惊了整个AI产学界。而追溯这起人事地震的原因,同样与AI安全与商业化原则强烈相关。
在高层换血后的内部沟通会上,Ilya曾正面提及,其与Altman的主要分歧在于安全议题。具体来说,Ilya认为OpenAI应该放慢商业化步伐,更专注于AI产品的可解释性、安全性;与之相对,Sam则倾向于积极推动AI模型跑通商业化路径和进行新一轮融资。
尽管在内部员工、股东微软等多方力量的干预下,上述闹剧最终平稳解决,以Altman回归任职,Ilya退出OpenAI董事会但仍在公司留任的“圆满”结局告终。
马斯克的46页诉讼文件中也提及了,OpenAI现任董事会成员系由Altman亲自挑选。这或许可以被理解为,未来在OpenAI发生类似“夺权事件”的概率将被大大降低。
尽管如此,有关AI发展范式的诘问从未消失。
商业化还是安全性,研发底层大模型还是专注应用创新,选择开源还是闭源路线……ChatGPT的诞生和大模型开始大规模应用,让整个AI产学界在一夕之间,站在了许多个“向左还是向右”的分岔路口。
而对于正在底层大模型赛道奋起追赶、应用层创业如火如荼的国内市场来说,OpenAI历经的种种风波也提供着新的警示与借鉴思路。
整体来看,目前国内大模型市场的参与者普遍正狂奔在商业落地之路上,竭力试图在需求侧寻找增量。
入局底层大模型自研的巨头大厂、科技新贵,大多都强调要做原生应用。百度是其中的典型代表,创始人、董事长兼CEO李彦宏更是在不同场合多番呼喊:“AI原生时代,我们需要100万量级的AI原生应用,但是不需要100个大模型。”
而相比底层模型赛道,数量更为众多、体量相较更小的国内第三方大模型创业者,则大多选择“借道”OpenAI、Anthropic代表的底层大模型,在此之上构建自己的产品生态。
然而,在技术良性发展与市场逐步成熟的双螺旋之中,或许只有兼顾,才能走向更远。
作者 | 董温淑
编辑 | 董雨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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