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县城买手机，只求不卡拍照好
撰文 | 曹双涛
编辑 | 杨博丞
题图 | IC Photo
2024年，AI手机正成为智能手机厂商们角逐的新战场。
如苹果CEO库克首度在中国谈及AI时说道，AI已运用在苹果产品的各方面，如Apple Watch的摔倒检测以及iPhone的预测性文本输入等功能，都是由AI来完成驱动的。苹果的生成式AI，在今年晚些时候会宣布。
为真实还原下沉市场AI手机销售端的“战况”，DoNews实地走访安徽、河南、山东等国内多个县城和乡镇市场后发现：目前OPPO是几家手机厂商在AI手机上投入最多的厂商，如安徽省临泉县人民路上某OPPO门店，门头的LED灯、店内小喇叭上同时宣传OPPO Find X7系列搭载AI大模型，店内使用大量物料宣称Find X7为AI手机。
图源：DoNews
针对进店消费者，店员会给顾客介绍Find X7系列的如图片消除、文本生成等大模型能力。除OPPO门店外，其合作的迪信通、运营商门店店员也会对进店顾客介绍这些能力，这也不难看出OPPO针对线下销售应进行统一的培训，并给到统一的销售话术。
作为对比，华为Mate60系列因终端缺货严重，店内暂不投放AI手机相关的宣传物料。小米只有在顾客进店问起小米14 Ultra相关AI能力时，会稍微给顾客提及，但仍以小米14 Ultra相关配置为卖点。
图源：DoNews
门店不愿意谈及过多小米14Ultra相关AI能力的背后，或和小米集团总裁卢伟冰直言不讳称“AI手机是噱头”。AI是一种无处不在的能力，当感受不到AI的时候，才是AI最大的价值。天天谈AI，说明是没有AI能力的。
荣耀合作渠道门店针对进店客户，重点主推荣耀100相关配置，几乎不提及荣耀100的大模型能力。vivo相关门店只是在门店内投放相关卡牌，介绍蓝心小V所具有的能力。
图源：DoNews
IDC预测2027年AI手机销量或将达到1.5亿台，占中国手机市场份额超过50%。搭载AI功能的三星GalaxyS24系列在韩国开售仅28天销量突破百万部，刷新S系列手机销量最快破百万纪录。
图源：IDC
但结合我们走访的感受以及和县城中不同年龄、不同消费层次的消费者深入交流后发现，AI手机销量想要在2027年突破1.5亿部，或达到三星Galaxy S24创造的销售记录，可能仍有很长的路要走。
一、“我不关心AI手机，只关心系统卡顿”
因县城大多数消费者购机以中低端机型为主，前几年手机厂商针对中低端机搭载的芯片、处理器不是特别好，不少县城消费者购机一年后手机就出现严重卡顿，无奈之下只能换机。
“这两年因智能手机行业内卷加剧，手机厂商中低端机型搭载的芯片、处理器配置有所提高，但此前县城消费者还是被卡顿问题搞怕了，毕竟他们也不想每年都换新机。所以我们只能通过强调处理器、强调使用三四年不会卡顿来打消顾客疑虑。”安徽省临泉县手机销售张青对DoNews说道。
张青接着表示，县城消费者对配置的高关注，让县城中少数群体考虑购买安卓4000元以上的机型。他们认为与其每年都要花1000多元在低端机型上，不如直接买一个高配更划算。
但因县城大多数消费者在购机前有着明确需求，现有的安卓中低端机型已能够满足他们需求。如县城中40岁以上的中老年群体，他们使用智能手机以接打电话、微信社交、拍照、刷抖音、拍抖音为主。对智能手机其他功能并不关注，购机预算也不会特别高。
如张青所言，我们在乡镇市场走访中发现，移动、电信、联通这些运营商的门店中，虽放置了大量OV的样机，但普遍以千元价位手机为主。
当我们问道咱们店内有没有3000元以上的机型时，很多门店或只有一两款或直接无货。门店销售表示，乡镇中老年人连1500元左右的手机都觉得贵，我们哪敢进这么贵的手机。你要是想要的话，我们需要从市区给你调货。
县城和乡镇消费者用脚投票下，让即使在乡镇和县城占据渠道优势的OV，2023年上半年高端机型的市场份额分别只有4.2%和3.0%，制约着OV冲击高端路线的步伐。
图源：银河证券
配置带来的AI手机流畅度问题，手机厂商们或能通过芯片、技术等方案解决。但来自河南省郸城县某手机门店销售赵伟直言道，小县城信息相对闭塞，短视频是县城消费者获取外界信息的重要来源。“在短视频信息茧房的机制下，你觉得县城消费者有多少懂AI，懂大模型的？”
AI手机算力如何、排名如何，顾客根本没有耐心听你说这些。有限的进店时间，我们必须短时间内戳中顾客需求痛点进行介绍，才可能成单。
如赵伟所言，信息闭塞的县城，让新兴产业在县城中的渗透速度相对较慢。以新能源汽车为例，乘联会数据显示，2023年3月，纯电乘用车在县乡地区的渗透率为16%，插混乘用车在县乡地区的渗透率为8%。作为对比，当年新能源汽车全国渗透率为33%。
门店销售推荐动力不强，让AI手机在县城短时间陷入顾客不懂、不愿意听→门店销售不想推→AI手机短时难以渗透的恶性循环中，这无疑影响AI手机在县城销量的增长。
赵伟和张青虽身处不同的县城，但二人均表示手机厂商们围绕大模型推出的AI相关场景，让县城消费者感知不强，他们几乎没有什么购买意愿。
张青表示，像当年微信支付在县城中逐渐流行起来后，很多商贩们使用的传统手机无法完成微信交易，让他们不得不更换智能手机。抖音在县城火起来的这两年，不少老年人为了刷抖音、拍抖音，专门让孩子给自己买智能手机，淘汰此前的老年机。
但现在AI手机的文本生成，因县城很多消费者或是商贩或是体力劳动者，这种场景他们根本用不到。甚至我们在给宝妈介绍时，她们直接说，这个功能不能像游戏那样有青少年模式吗？不然我家孩子知道这个功能后，用你们所说的AI给他写作文，他考试的时候怎么办？
赵伟表示，此前在给顾客演示OPPO的AI消除功能时，顾客直言道，这个功能美团秀秀也有，而且某宝上卖的会员才几块钱。你们Find X7卖四五千，那我还不如买个二三千的OPPO手机，再花几块钱买个美图会员，这不是更划算吗？
图源：美图秀秀、淘宝
二、配置之外的价格，AI手机是否会陷入价格战？
赵伟和张青的话也是手机厂商们需要思考的问题。一方面，手机厂商们围绕大模型所输出的场景化能力，不少都和互联网厂商的大模型场景构成竞争。
县城消费者基于性价比、使用习惯、价格等因素综合考虑，是否愿意为AI手机买单，这里仍值得商榷。智能手机厂商又要如何处理和移动互联网APP在大模型场景上的竞争呢？
另一方面，文本生成作为当前大模型的标配功能，后续在功能迭代过程中，是否需要考虑到学生群体？毕竟中高考语文中的阅读理解、写作直接影响到学生的语文成绩。同理，针对类似于县城的体力劳动者，又要如何推出适合他们刚需的大模型应用场景呢？
如果说大模型场景化能力，需要手机厂商们时间来不断洞悉消费者需求，但如何在大模型的高成本、AI手机各方的利润、县城消费者对智能手机价格的高敏感性，三者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则是手机厂商需长期思考的问题。
另外，为迎合当地消费者的价格敏感性，县城中的OPPO、苹果等门店直接推出旧换新活动，旧机在购置新机时抵扣一定金额。同时考虑到县城有着大量的线下手机维修店，这些维修店针对无法修理的二手机进行回收，这就意味着“转转们”很难在县城转开。
为快速提升AI手机出货量，vivo直接将搭载蓝心大模型的S18e系列12GB+256GB系列的价格直接拉到2000元以下，这对其他AI手机的冲击是显而易见的。
图源：京东
一边是动辄四五千才能买到AI手机，使用AI相关功能。一边是动辄两千不到就能体验，对价格本就敏感度高的县城消费者又会如何决策呢？后续AI手机又能否成为厂商们旗舰机的主打卖点呢？
同时考虑到手机厂商们为研发大模型或是动辄百亿投入，或是不计成本投入。但面对当前AI手机在县城仍处在早期渗透阶段、移动APP带来的竞争。短时间本就出货量有限的情况下，vivo又在步步紧逼。这种市场格局下，未来AI手机是否会像传统智能手机那样，通过价格战来抢夺市场和用户呢？
三、AI手机能否改变县城市场格局？
县城绝大多数消费者购买小米、OV、荣耀中低端机型的背后，让华为、苹果牢牢占据县城高端手机市场。
来自安徽省阜阳市某苹果门店销售朱阳告诉我们，网络平台上天天说苹果不好卖，但我们这个小县城的苹果却相当好卖。每年高考日结束后，前来购买苹果的学生和家长都能把门店挤满。
每年苹果新机发布次日，店内也会有不少顾客前来购买新机，且成交率基本能做到60%以上。像现在的淡季，店内每天也能出两三台iPhone 15系列机型。
学生热衷苹果的背后，部分是跟风购买，觉得使用苹果更有面子。部分是因使用父母安卓中低端机型经常出现卡顿情况，苹果系统相对的高流畅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来店里面的顾客很少有问使用苹果会不会卡。
对于非学生群体来说，他们仍热衷苹果的原因是多样的。一是从高线城市回来的小镇青年，使用苹果系统已成习惯。若他们购机预算不多，也会考虑门店质量相对较好的二手苹果；二是县城仍是传统燃油车的天下，部分消费者觉得使用苹果连CarPlay车机体验感不错；三是相较于安卓手机动不动地降价，苹果价格体系相对稳定。甚至有进店消费者直言称，七八千的苹果我不觉得贵，但四五千的OV我却不舍得买。
朱阳所说的情况，可能并不适合山东市场。来自山东省莘县某企业负责人张祁山告诉我们，很多人都知道我们山东人热衷编制和体制。当体制内人员和华为手机完成绑定后，企业或多或少都要和体制内打交道。
想要和他们打交道相处融入这个圈子，你拿着苹果就稍微显得不伦不类了。基于此，自己身边的朋友和日常接触到的老板们，他们也更青睐华为高端机型，就算Mate60缺货加价2000元购买的人不在少数。
朱阳和张祁山所说的情况，本质上和新能源汽车在县城市场发展的逻辑一致。一方面，县城信息闭塞叠加短视频的信息茧房，让县城消费者想要扭转对某一品牌的形象认知，并非易事，这也是为何每年苹果都被外界吐槽产品越来越缺乏创新，但朱阳仍表示县城苹果门店生意依然火爆的原因。
同理，当市场认为BBA燃油车将被新能源高端车取代时，可BBA依然是县城中产日常出行的门面。AI手机本质是在建立对现有手机功能、场景丰富的基础上，这很难改变消费者对某品牌的形象认知。
另一方面，体制文化重的山东不仅和华为手机强绑定，大众相关车型也受到体制人员的追捧。区域文化对消费者决策的影响，很难因为手机是否配备AI功能而改变，毕竟AI手机只是在传统智能手机的基础上“锦上添花”。
结语：
国内AI手机的拐点到底何时而来，目前暂不可知。只是这个拐点到来前，如何在传统智能手机不断下滑的销量前，守住市场份额，不断提高销量，这或许才是当前手机厂商们的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