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剧，当代女性的多巴胺特供
《猎罪图鉴2》，一如既往还是女性看得多。
作为有口碑前作支撑的爆款IP，这部剧赚足了观众的期待值。目前爱奇艺站内热度8500，腾讯视频站内热度28000，灯塔实时市占率高达19.13%，位居第二名。
曾几何时，充斥着暴力美学、搏斗、荷尔蒙、凶杀场面的刑侦犯罪剧占领荧屏，主要满足男性观众的视觉刺激，比如《征服》《重案六组》等经典剧集。但时下，男本位主导的刑侦剧已然不符合时下潮流。
从今年上映的《猎罪图鉴2》《我是刑警》《白夜破晓》等剧集可以看出，女性观众才是刑侦剧更活跃的受众群体。要问女性在追什么？身为女性的我给出的答案是：女性们不是不想谈恋爱，是现实中真男人难找，所以大家还是去刑侦剧这一特定场景里找了，找的本质是一种以女性为主体意识的多巴胺。
凶杀案，打出了偶像剧的光
在《猎罪图鉴》的基础上，《猎罪图鉴2》继续走单元探案路线，双男主杜城（金世佳 饰）和沈翊（檀健次 饰）再度联手探案，对女性观众有天然的吸引力。
剧集依然维持着两集一案的快节奏，延续了以名画隐喻案情的设定，关注女性议题，将极致美学画面与犯罪血腥场面残忍对撞。与此同时，天才画像师沈翊的技术从画皮画骨升级到了画心，直面犯罪嫌疑人和受害者心底最隐秘的角落，拷问人性更上一层楼。
吸引女性的最外在一层要素，是灯光。在风格设计上，《猎罪图鉴2》借助了偶像剧的打光方式来拍摄刑侦犯罪剧，比如爱豆被杀案中，冰蓝色的灯光垂直洒向舞台，象征着陈勤的荣耀与梦想，而暗紫色的灯光在凶杀现场交相辉映，死者被涂上了小丑同款口红，再加上配乐和构图设计，营造出了温馨又狰狞的艺术氛围，台词更是犀利精准地戳破了爱豆与粉丝之间畸形的共谋关系，“难道这都不是爱吗？”“那是你把自己渴望的爱投射在了他身上。”
图 | 刑侦剧的打光，也开始偶像剧化
剧的表达也从残酷走向艺术。《猎罪图鉴2》注重情感表达和艺术审美，避免了对案件的残酷、血腥过度描摹。正如王夫之在《姜斋诗话》中所写：“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猎罪图鉴2》就采用了类似手法，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反差与情感冲击。
盲童案中，小男孩被关在牢笼，看上去凄惨无比，但笼子其实是流浪的哥哥们为他搭建的乐园，保护他不受伤害。魂锁峰都山案中，恍若仙境的云蒸霞蔚奇观，竟然是死亡陷阱，充当审判官角色的常枫通过求生哨筛选游客，心存善念的人可以看见提示牌，反之，则会坠下悬崖。
女性议题永远是灵魂内核。与第一部相比，第二部继续深入探讨了女性们的关切，比如常枫与张思静的双向救赎跳出了传统性缘里的爱情叙事框架，两个皆有创伤的人，成为了彼此的光。而程序员35岁被裁员，沦为全职家庭主夫后，由于心理失衡，竟然研发软件教唆自杀。
其实，剧集呈现家庭主夫的日常生活，是性别互换的隐喻表达，只有男性亲自体会到这种处境，才会明白女性对家庭的贡献，不是比谁赚钱更多。像这位程序员一样的全职主妇有很多，她们就并未因为不甘心而黑化。
可以看出，《猎罪图鉴2》在剧情策划上，有意识站在女性角度思考，来挖掘案件背后的情感触动，高度还原了女性面对原生家庭、经营亲密关系所面临的挑战，将整体立意拔高，让观众在紧张刺激的破案过程中，感受到温暖和治愈的力量，推动了社会对女性问题的关注。
刑侦剧，从男本位走向女本位
中国的刑侦剧，不是一开始就长这个样子，而是经历了一个从男本位走向女本位的过程。
千禧年时代，国产刑侦剧蓬勃发展，涌现出了《征服》《重案六组》《黑冰》等一系列经典剧集。这些作品不仅改编自真实案件，还有大尺度的血腥、暴力、情色交易等场面，这些都是观众渴望的“敢拍”剧情。
这一阶段破案条件有限，无法赋予案件更多悬疑烧脑的情节，但展示出了硬桥硬马的写实破案过程。
不过缺陷也在于，基本上都是非黑即白的设定，警匪鲜明对立，导致正派人物脸谱化严重，且作品更像是专为男性特供，比如《征服》里的黑帮老大刘华强，《黑冰》里的大毒枭郭小鹏……飙升的主要是男性肾上腺素。
与之对比，这类剧集对于女性角色却塑造得过于单薄，她们往往是男主身边的挂件女主，或者是衬托男主魅力的工具人，比如《征服》里的李梅，即便是《重案六组》里工作能力极强的女警季洁，也必须具备男性气质，包括留短发，行事风格像男人等。
当然，这个时代偶尔也会有几部剧集融入女性视角，比如《红蜘蛛》和《任长霞》就满足了女性对于刑侦剧的情感投射。《红蜘蛛》将镜头对准了女性嫌疑人，并从案件之中展示了女性面临的生存困局，黑化历程等，深度剖析了女性的犯罪心理。《任长霞》改编自感动中国十大人物任长霞的真实生活，但剧集对她生活感的刻画略微缺失。
图 | 《红蜘蛛》剧照
反而是港剧里的刑侦题材，对女性很友好，塑造出了大批个性鲜明、生动立体的女性角色。典型如《陀枪师姐》里，朱素娥被丈夫背叛后，弃文从武，最终打拼成为警戒霸王花；《法证先锋》里，警探梁小柔因公受伤，导致右耳受损，却依然选择前往国外深造心理学，开启人生第二春。
曾经流传着一种说法，“看TVB剧长大的女孩不容易恋爱脑”，想来也是受到了搞事业大女主潜移默化的影响。
然而，自从2004年开始，内地刑侦剧踩下了急刹车，《梅花档案》解剖尸体时采用了“真尸”拍摄，导致剧集被迫暂停，管理部门也为此下发了《关于加强涉案剧审查和播出管理的通知》，要求涉案的电视剧只能在每晚23：00以后播放。
据《新京报》报道，该通知下发以后，当年送审的相关剧目在批准、立项环节被压缩了40%，《电视剧审查管理规定》也在这一年出台，刑侦剧只得在严苛的审查制度下，夹缝求存，在此期间，靠刑侦剧起家的内容创作者纷纷转型，导演管虎曾在采访中提到：“与其打擦边球，不如寻找新的题材领域。”
2014年，网剧进入了野蛮生长的黄金时代，刑侦剧亦因此走向了全新的高峰。这一阶段既有以《湄公河大案》为代表的真实案件改编剧，也有网络小说改编的刑侦剧，比如《暗黑者》《心理罪》《法医秦明》《余罪》等，可谓多点开花。
然而，很多刑侦剧也存在教唆犯罪、渲染极端暴力等狗血情节，2017年，在《网络视听节目内容审核通则》颁布后，《余罪》下架，《暗黑者》《心理罪》等剧集整改，刑侦剧进入规范期。
图 | 《白夜追凶》剧照
随着观众审美愈发多元化，刑侦剧不再局限于刻画传统冲锋陷阵的警察形象，并通过不同领域还原幕后的无名英雄。
比如《破茧》里的昆虫学专业研究生，《真相》里的技术检查人员，《法医秦明》《骨语者》中通过尸检破案的法医，《白夜追凶》里的编外顾问，还有《猎罪图鉴》里的画像师，《三大队》更是在灰色边缘游走，以坐牢出狱的刑警作为主角，他们都在破案的过程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辅助作用，新颖的人设令观众耳目一新，女性在刑侦剧里也不再是对情节毫无推动的NPC角色。
《猎罪图鉴》就是首部定位给女性看的刑侦剧，家暴案中，前妻和现女友联手反杀渣男，跌入深渊的两个人互相救赎，就像沈翊所说：“女人能理解女人，女人能保护女人”，其余的单元案件中也穿插了青春期少女的心事，女人的容貌焦虑等话题，令女性观众感同身受。可以说，女性是在行业的流变中，逐渐登上了剧集和观众席的C位的。
刑侦剧盯上女性，背后是意识觉醒与资本的互推
让女性爱上刑侦剧，现在回看，本质还是女性意识觉醒、资本助推、文艺界表达跟进等多方力量共振的结果。
爱奇艺的迷雾剧场刚诞生时，便吸引了6800万用户订阅观看，30多个品牌广告主投放。优酷剧集中心总经理谢颖也在受访时提到，“优酷剧集的女性用户占比达到54%，但『悬疑剧场』女性占比近60%。未来，优酷将「她悬疑」划为重点运营的方向之一。”如今，优酷已经将悬疑剧场升级为白夜剧场，寓意“长夜必尽，真相打败”，《微暗之火》和《新生》两部剧集也都呈现了更为复杂的女性角色。
当各家会员增长都濒临天花板时，女性刑侦无疑让平台看见了商业化的潜力。《扫黑风暴》开播前期，关于女性话题的探讨就频繁出圈，这部剧罕见地关注到了女性受害者，比如剧中提到的佳丽贷，徐英子为救弟弟被性侵，女子因负债进入夜总会等，剧集并未过度放大她们的过错，而是将谴责的目标对准了加害者，并推动社会关注到了女性困境。
《猎罪图鉴》更是打着“给女性看的刑侦剧”旗号彻底出圈，在收视率导向的驱使下，各大平台愈发依赖女性刑侦，悬疑相关题材。从市场反馈来看，女性观众已成为悬疑剧的主要受众群体。
再加上女性主义崛起后，女性角色在影视作品中被塑造得更加有血有肉，女性视角的叙事方式也备受青睐。比如《白夜追凶》里，聪明冷静的法医高亚楠、有勇有谋的林嘉茵、快速学会反侦察的任迪等，而且当剧中的笨男人还未发现关宏峰、关宏宇共用一个身份时，这些聪明女人早已看穿。
除此之外，“女频”作品近年来在网络文学和影视剧中逐渐占据重要地位。刑侦剧也开始借鉴这种“女频化”的表达方式，以吸引更多女性观众。
但也可以看到，市场上出现了一些“打着查案旗号公费恋爱”的劣质刑侦剧，比如《真爱的谎言之破冰者》《我知道你的秘密》等，前者作为缉毒题材，男女主关系线却占据大半篇幅，后者也围绕实习法医和警察的恋情展开。
只能说这些导演不懂女性，她们更愿意嗑双男主戏，这是近年来刑侦剧的标配，就像《猎罪图鉴》里的沈翊和杜城，《白夜追凶》里的关宏峰和周巡，《狂飙》里的高启强和安欣等，他们撒糖的眼神戏也成为了恐怖案件的缓冲剂，为女性观众提供了多巴胺。
“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雪雨搏激流。历尽苦难痴心不改，少年壮志不言愁。”这首歌曲是《便衣警察》的主题曲，也是影版《三大队》的合唱曲，如今又成为了《我是刑警》的OST，刚好见证了刑侦剧起伏跌宕的三十年，幸好，观众还能继续吃细糠。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真故研究室”（ID：zhengulab），作者：尹凯，编辑：龚正，36氪经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