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列奥略王朝（1274-1280）：罗马人在1270年代的对外军事行动

在里昂会议结束之后，东西教会重新联合在一起，西方不能再以信仰的理由进攻君士坦丁堡。《维泰博条约》的各方或许都会感到失望，而又愤怒。而米海尔八世则是松了一口气，开始了对安茹的查理及那两位“叛乱”国家进行报复。 

早在1274年春天，还在与教宗谈判之时，米海尔就已经派兵出击安茹查理在巴尔干的领地，罗马人的军队也不负众望，成功收复培拉特，这一重要的堡垒将在数年后为罗马军队发挥出更大作用。此外，他们还从伊庇鲁斯手中收回布特林托（ Butrint ）。 

至于对色萨利的叛乱罗马国家，巴西琉斯并没并没有取得什么成果。在1273年，巴西琉斯派遣他的弟弟，专制公约翰·巴列奥略与将军阿莱克修斯·卡瓦拉里奥斯（ Alexios Kaballarios ）指挥军队进攻色萨利。专制公约翰是一位经验丰富且能力优秀的将军，在十几年前的佩拉戈尼亚战役中表现出色，也曾在小亚细亚击退过突厥人，伊庇鲁斯也不敌专制公。 

在1273年的色萨利战役中，罗马的大军南下进攻色萨利的首都尼奥帕特拉（ Neopatras ），但色萨利的约翰一世逃跑到雅典，并与雅典的法兰克统治者约翰·德·拉罗什结盟，得到了后者提供的三百名骑兵，随后又迅速回到尼奥帕特拉突袭正在围城的罗马军队，约翰·巴列奥略被打得措手不及，军队溃散而去。 

罗马军队的这场失败战役，让爱琴海周遭蠢蠢欲动的拉丁海盗看到了机会，包括优卑亚岛领主在内的拉丁海盗们迅速派出舰队突袭在德米特里亚斯（ Demetrias ）停驻的罗马舰队，幸好指挥海军的阿莱克修斯·杜卡斯·兰菲索皮诺斯（ Alexios Doukas Philanthropenos ）以及随后赶来支援的专制公约翰·巴列奥略成功在海战中大败拉丁舰队，俘获了大量拉丁人，并让他们的舰队损失惨重。尽管在海上成功取胜，但专制公约翰还是对自己在陆上的失败战役心灰意冷，于是他选择退隐并在不久后去世。 

与陆地的战役相比，1270年代的罗马人似乎在海战上拥有更精彩的战绩。1270年，完全由罗马人组成的舰队对威尼斯优卑亚岛的奥利奥斯进行了围攻。罗马海军的二十四艘桨帆船成功击败了由二十艘桨帆船组成的拉丁舰队，并俘获了大约 500名士兵。 

更加值得一提的是，来自意大利维罗纳的拉丁冒险家利卡里奥，因为与优卑亚岛的威尼斯人不和，便寻求效忠君士坦丁堡。在大概1273年时间米海尔以西方的方式，让他成为帝国的封臣。利卡里奥也没有辜负巴西琉斯，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征服了除首府内格罗蓬特以外的整个优卑亚岛，并将行动延伸到海上，逐步征服爱琴海的一些拉丁领主的岛屿。 

利卡里奥还击败了雅典的约翰·德拉罗什，并将他俘虏，送往君士坦丁堡。希腊的重要拉丁领主第二次被罗马人俘虏。约翰于 1279 年以 10,000海佩伦为代价换取释放，并于次年去世。 利卡里奥在此战后被巴西琉斯授予megas doux头衔。米海尔吹嘘他“清除了海上的海盗……并解放了岛屿和优卑亚”。 

利卡里奥的征服是短暂的，优卑亚岛以及其他被征服的岛屿都在米海尔死后，利卡里奥销声匿迹的十几年内被拉丁人重新征服，但利卡里奥这些眼花缭乱的军事活动还是为米海尔带来了不少威望，再加上米海尔招揽一些有意向君士坦丁堡投诚的拉丁海盗，示意他们骚扰他们的表面盟友威尼斯人以及与罗马人敌对的拉丁海盗，同时向他们提供庇护与资金支持，比如因向巴西琉斯提供私掠服务而获得罗德岛和阿纳菲岛统治权的约翰·德·洛·卡沃（ John de lo Cavo ），他也像利卡里奥一样，得到了megas doux的头衔。 

这些策略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威尼斯以及其他拉丁海盗骚扰的问题，但也引得威尼斯人不满，尽管他们同意在1277年与米海尔续签贸易条约，但在1278年，威尼斯方面向巴西琉斯提交了一份包含300多起由巴西琉斯庇护下的拉丁人对他们的商人进行海盗劫掠或敲诈勒索的清单，他们为此要求巴西琉斯支付35,000海珀拉作为补偿。但米海尔似乎一直没有支付这笔赔偿，在爱琴海持续的低强度战争也让威尼斯人开始考虑加入安茹的查理一方。 

回到陆地上的事务，在1270年代后期，罗马人的老朋友保加利亚人的国家又发生了大事。首先是沙皇君士坦丁患上了不明疾病，其妻子玛丽亚·巴列奥略·坎塔库泽诺斯，也就是巴西琉斯米海尔的侄女，控制了保加利亚的大小事务。大家或许以为当罗马皇帝的侄女成为了邻国的控制者后，会给罗马人带来什么好处，实则不然。玛丽亚对巴西琉斯与天主教的联盟十分反感，她掌权后，甚至试图与马穆鲁克苏丹拜巴尔结盟来攻打罗马帝国，但拜巴尔拒绝了她。而玛丽亚与君士坦丁的婚姻是先前米海尔为了瓦解安茹的查理针对自己的广泛同盟而提出的，米海尔承诺将以先前夺取的墨森布里亚与安恰鲁斯作为嫁妆，但他最终食言，也让玛丽亚在特尔诺沃宫廷的地位变得略显尴尬。君士坦丁一度考虑通过武力夺回这两座城市，但北边虎视眈眈的罗马盟友——米海尔八世的女婿那海汗，让他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而在1274年，那海也确实发动了保加利亚的劫掠军事行动。 

此类掠夺行动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甚至对保加利亚的核心地区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和严重的破坏。最终，在1277年，离蒙古人最近的保加利亚东北部多布罗加地区爆发了起义。领导人是当地农民（或猪倌）伊瓦伊洛（ Ivaylo ），他在遭受鞑靼人袭击后，与其他不满的平民组建了一支民兵以反击他们。伊瓦伊洛的反击取得了不俗的成果，鞑靼人也决定撤出保加利亚。伊瓦洛伊一时间名声大噪，决定进军特尔诺沃，结束无能的君士坦丁政府。君士坦丁不得不迅速组织一支军队反击，残疾的他坐在战车上准备亲征，但却被伊瓦伊洛彻底击败，自己也被杀死。伊瓦伊洛顺利进入特尔诺沃，成为沙皇。 

得知此事后，米海尔八世决定介入保加利亚的事务，他本想将女儿伊琳娜嫁给伊瓦伊洛，但最终决定将其嫁给在1256-1257年短暂担任沙皇的米措·阿森（Mitso Asen）的儿子伊凡·阿森三世，并帮助他成为沙皇。这让既不喜欢出身猪倌的伊瓦伊洛，又不喜欢玛丽亚的保加利亚贵族很是支持。而此时的玛丽亚，为了把控权力，选择嫁给伊瓦伊洛。 

米海尔八世在1278年初派出一支由米海尔·格拉巴斯·塔尔卡尼奥特斯（ Michael Glabas  Tarchaneiotes ）将军率领的军队进攻保加利亚，虽然征服了保加利亚中部的多座堡垒，但这支军队遭到伊瓦伊洛频繁的游击骚扰，并没有取得太大成果。直到1278年秋，塔尔卡尼奥特斯再次在瓦尔纳附近登陆，在鞑靼人的帮助下，占领了普雷斯拉夫、切尔文（Cherven） 和洛夫奇 （Loveč），随后攻特尔诺沃。在伊瓦伊洛已死的谣言传播下，特尔诺沃的贵族们迎接伊凡·阿森三世入城，还将巴西琉斯的侄女玛丽亚交给君士坦丁堡，伊凡·阿森三世顺利成为新沙皇。 

而此时伊瓦伊洛虽并未身死，却被鞑靼人的军队包围在保加利亚北部的锡斯特利拉附近，持续了三个月。直到1279年夏天，伊瓦伊洛才终于设法突围，并重新进军特尔诺沃，但没有成功。米海尔则决定派遣军队帮助伊凡·阿森三

双方在1279 年 7 月 17 日在特尔诺沃附近爆发了迪亚巴伊纳战役 （battle of Diabaina ），伊瓦伊洛成功击败了由首席衣库使者（Protovestiarios） 穆里诺斯 （Murinos）指挥的 10,000 罗马军士兵。  

战胜穆里诺斯后，伊瓦伊洛的部队向南进军。 8 月 15 日，在斯特兰扎山脉（ Strandža ）的某处，伊瓦伊洛再次击败了首席衣库使者 （Protovestiarios）阿普雷诺斯（Aprenos） 指挥下的 5,000 名拜占庭士兵，取得了另一场胜利。   

 伊凡·阿森三世眼见罗马军队战败，首都的贵族也开始动摇，先前获得米海尔八世授予专制公（Despot）头衔，最重要的贵族之一乔治·泰尔特（ George Terter ）开始策划篡位。懦弱的伊凡·阿森三世当即从国库中取走一些贵重物品，包括保加利亚人在1190年击败罗马人所取得的战利品，随后立即带着妻子伊琳娜逃回了君士坦丁堡。乔治·特尔特果然在不久后被拥立为沙皇。伊瓦伊洛无法返回特尔诺沃，还要面临鞑靼人围剿，他的事业已经看不到前景，因此失去了不少支持者。最终他选择渡过多瑙河，向那海请求帮助。随后伊凡·阿森三世也被米海尔派遣，带着礼物来找那海汗。最终，那海汗在宴会上决定杀死伊瓦伊洛，结束了这位传奇猪倌的一生。伊凡·阿森三世则在那海妻子，米海尔八世的女儿欧弗洛西娜（ Euphrosyne ）的帮助下逃过一劫，并返回君士坦丁堡度过余生。据说，那海汗在杀死伊瓦伊洛前，还说“伊瓦伊洛是我父亲，巴西琉斯米海尔的敌人，不配活在这世上”。 

伊瓦伊洛起义发生于1277-1280年，当时米海尔八世正集中于与安茹查理以及教会的事务之中，大多数历史学家对于伊瓦伊洛这一插曲并未花太多笔墨去描述，但可以肯定的是，米海尔派出支持伊凡·阿森三世的士兵很可能远不及一万人。而干涉伊瓦伊洛起义也确实没有给罗马带来什么好处。不过伊瓦伊洛起义本身却对保加利亚国家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也算是减轻了北方的威胁。 

与此同时，让我们再把目光放回宗教的事务上。里昂会议的教宗格里高利十世于1276年1月病逝，罗马人与拉丁十字军共抗突厥的想法也随之流产。1276年初先后上任的两位教宗——英诺森五世、哈德良五世在位都未超过半年，直到夏季时约翰二十一世即教宗位，才重新开始与米海尔八世的接触。 

1276年冬天，牧首约翰·贝克科斯在君士坦丁堡宣布东西教会正式合并，并宣布将所有反对者逐出教会。次年4月，巴西琉斯与继承人安德罗尼卡公开承认罗马教廷至高无上的地位。对此，全罗马国家反对声音此起彼伏，米海尔没办法，加上教宗方面也对巴西琉斯能否彻底落实教会的合并以及君士坦丁堡的低头感到怀疑，不断向巴西琉斯施压，米海尔也只能选择暴力镇压，监狱里面挤满了因反对教会合并而入狱的犯人，有人因责骂米海尔不是他自称的“新君士坦丁”，而是“新朱利安”而被割掉舌头。甚至有不少人自发逃往伊庇鲁斯、色萨利、特拉比松以反抗巴西琉斯的暴行，米海尔本人还在1278年会见教宗特使时抱怨色萨利和伊庇鲁斯的统治者。就连支持教会合并的牧首约翰·贝克科斯后来也承认无论男人还是女人、老人和年轻人；参议员和牧牧师； 皇室成员、僧侣和俗人，每个人都反对合并。合并教会造成了严重的社会矛盾，但也是迫不得已，若没有教会合并，安茹的查理或许会在更早的时候就对君士坦丁堡发动另一次“第四次十字军东征”。 

色萨利和伊庇鲁斯的罗马叛乱国家不断接收来自君士坦丁堡的难民，色萨利的约翰还在1276-77年间，几乎与君士坦丁堡同时，于首都尼奥帕特拉召开了关于教会合并事宜的宗教会议。在会议上，参加的百名主教们一致谴责巴西琉斯、教宗和牧首为异端。巴西琉斯派出特使前往色萨利和伊庇鲁斯，试图说服他们接受教会合并，但他们显然不会接受这一要求。作为回应，在1277年7月16日在圣索菲亚大教堂的宗教会议上，牧首贝克科斯也正式将伊庇鲁斯的尼基弗鲁斯和色萨利的约翰逐出教会。这两位叛乱国家的统治者也完全落入了安茹查理的阵营中。 

愤怒的米海尔在同年派遣了一支军队讨伐色萨利，由约翰·西纳德诺斯（ John Synadenos ）和米海尔·卡瓦拉里奥斯（ Michael Kaballarios ）率领。 

 但不幸的是，如同数年前一样，罗马人的军队再次折戟于色萨利。在法萨卢斯平原（ plain of Pharsala ）战役中，帝国军队惨败，西纳德诺斯被俘，卡瓦拉里奥斯在战斗中受到重伤，并在不久后去世。这让伊庇鲁斯和色萨利更加坚定了反对君士坦丁堡的决心。 

法萨卢斯平原战役后的第二年，伊庇鲁斯的尼基弗鲁斯趁着罗马军队新败，发兵重新占领布特林托港。尼基弗鲁斯此时是铁了心要反对君士坦丁堡，在1279年，他选择直接向安茹的查理效忠，成为其附庸，还将布特林托港以及索波托斯（ Sopotos ）和帕诺尔莫斯（Panormos）等城镇交给了他。 

在不久前，亚该亚王公威廉去世，根据《维泰博条约》，亚该亚公国也归于安茹查理的统治，再加上伊庇鲁斯的效忠，使查理几乎控制了大半个希腊地区。 

在这两位东正教统治者决定与天主教统治者安茹的查理反对米海尔，加入其十字军的同时，新任教宗尼古拉三世对于米海尔能否让他的臣民接受教会合并感到怀疑，他先前就收到过关于拜占庭人并不服从里昂会议的决议的报告，并且在1277年就向巴西琉斯施压过。他要求巴西琉斯提供证据来证明他们已经皈依，并且完全遵守罗马的教条和教义，还要允许允许一位枢机使节永久驻留君士坦丁堡，为了不让教宗支持安茹查理入侵，米海尔也只能同意，他想让教宗知道即使他的臣民并未全部皈依，但自己也在尽最大努力落实里昂联盟。为此，当1279年教宗再次派遣使团前来时，米海尔带他们参观了国家监狱，尤其向他们展示了几位反对里昂同盟的皇室贵族被扣押，还让使团带走几位异端教士回到罗马。 

但教宗也并未满足于此，他要求所有帝国的主教亲自签名宣誓服从罗马教会，不少有宁死不从，即使同意签署大多也是为了不被巴西琉斯迫害，即使米海尔将一些措辞笼统化也无济于事，他只能选择伪造签名，在名单上伪造了一长串不存在的主教的签名。 

尽管米海尔已经使劲浑身解数，但教宗的要求越来越过分，臣民们的不满情绪也因此愈演愈烈，反对声音越大，教宗越怀疑罗马国家是否已经服从教宗，这就像一个恶性循环，等待着哪天联盟彻底破裂，十字军再度来临。 

此外，尽管教宗禁止查理进攻米海尔，但这并未磨灭他对罗马国家的狼子野心。在1279-1280年间，查理继续暗中向阿尔巴尼亚和伊庇鲁斯运送物资和士兵，还任命了勃艮第骑士雨果·德·苏利（ Hugues Ie Rousseau de Sully ）为阿尔巴尼亚和伊庇鲁斯地区的摄政王，接收来自南意大利的军队以及资源。查理早已制定好从阿尔巴尼亚进攻塞萨洛尼基，再一路打进君堡的计划了，米海尔八世和罗马帝国的命运似乎再次变得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