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你到底在愉悦谁？| 消费社会27

上一篇说到，消费不是对商品客观功能的占用，也不单是享用商品的象征功能，它还是一个像语言一样具有沟通和交流作用的系统。

资本主义对其整个社会的控制，并不是基于平等主义和民主原则，学校教育和社会工作等并未把平等和民主理念深植人心，它依靠的是一种无意识的整合与调节机制，这一机制使得里面的每一个人都处在了社会阶级的差异体系之中，都卷入了象征符号的规范准则之中，这就是深层次意义上的“消费”。

“政治功效并不在于让原本充满矛盾的地方变得充满平等和平衡，而是让原本有矛盾的地方变得充满差异。社会矛盾的解药，不是平等化，而是区别分化。”（90）

“What is politically effective is the creation not of a situation in which contradiction is replaced by equality and equilibrium, but of one in which contradiction is replaced by difference. The solution to social contradiction is not equalization, but differentiation.” (94)

从政治层面上来说，高效的方法并非打造一个以平等和均衡替代矛盾的局面，而是创造一个以社会阶层差异取代矛盾的环境。解决社会矛盾，靠的不是平等化，而是差异化。

所以，消费并不能通过给个体带来舒适进而化解社会内部的对立和矛盾，它反倒还有可能让人变穷进而怨气冲天。消费的作用是驯化，是让人们遵守游戏规则，这样它就可以取代所有的意识形态，最终起到整合社会的作用。

在消费社会中，人们最喜欢说的就是取悦自己，而鲍德里亚认为，在“取悦”中，那个需要被取悦的人反倒成了次要，其中最典型的莫过于女性口中的愉悦自己：

“女性在这里变成了自我满足的集体文化范例。艾弗琳·苏勒罗说得好：‘人们向女人出售女性的东西……女人自以为是在进行自我护理、喷香水、着装，一句话即自我‘创造’，其实这个时候她在自我消费。’而这是符合系统逻辑的：不仅与他人的关系，而且与自己的关系都变成了一种被消费的关系。”（91）

“Woman as collective and cultural model of self-indulgence. Evelyne Sullerot puts this well: Woman is sold to women . . . while doing what she believes is preening herself, scenting herself, clothing herself, in a word 'creating' herself, she is, in fact, consuming herself.” (95)

“And this falls in with the logic of the system: not just one's relationship with others, but also one's relation to oneself becomes a consumed relation.” (95)

关系，无论是个体与他人的关系，还是个体与自己的关系，在消费社会，都变成了一种可以被消费的东西，不过，这里需要跟凭借自身的真正品质（美貌、美丽和品味）取悦自己区分开来，因为这种时候并不存在消费，而是一种自发的自然关系：

“消费总是通过某种被符号化系统传媒化了的关系对这种自发关系的取代来规定的。在这种情况下，女人之所以进行自我消费是因为她与自己的关系是由符号表达和维持的，那些符号构成了女性范例，而这一女性范例构成了真正的消费物品。女人在进行‘个性化’时消费的就是它。”（91-92）

“Consumption is always defined by the substitution for this spontaneous relation of a relation mediated by signs. If woman does, in fact, consume herself, this is because her relation to herself is objectivized and fuelled by signs, signs which make up the feminine model, which constitutes the real object of consumption. It is that model women consume when they 'personalize' themselves.” (95-96)

消费是用一种以象征符号为中介的关系来取代自发关系，如果一个女性与她自己的关系被客体化了且靠着象征符号来驱动，那这些象征符号就构成了一个女人范本也即所谓的女人该有的样子，而这个女人范本又进一步构成了消费的真实对象。

当一位女性不相信自身所拥有的东西，当她对自己的眼睛和肌肤等不自信时，她就开始借由化妆来“个性化”自己，这时候她消费的，并不是各种有形的化妆品，而是她认知里被规训出来的那个女人范本。

相比凭借自身的真正品质来取悦自己，通过消费来取悦自己“牵涉到的是一种功用性女性化，其中一切自然价值比如美、魅力、感性都随着那些指数价值如（虚假做作的）自然化、情色、‘线条’、表现度的出现而消失了。”（92）

“What we have in this latter case is a functional femininity in which all the natural values of beauty, charm and sensuality give way to the exponential values of (artificially achieved) naturalness, eroticism, 'figure' and expressive­ness.” (96)

通过消费取悦自己涉及的是，女性利用了自己身为女人这一事实所具有的功能效果，也即把女人（这里是相对于男人而言）这一身份功用化了（以下简称“功用化了的女性气质”），女性作为女人天生所拥有的美丽、魅力和赏心悦目等自然价值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人造自然、情色化、身材、展示等象征价值。

按照鲍德里亚的意思，当一名女性凭借自身的真正品质来取悦自己时，她并没有在消费，但是，作为一名女人，且还有着如此稀缺的真正品质，她难道不会被男性凝视吗？这样的男性凝视难道不是在消费这名女性吗？

这名女性本身是没有在消费（不是通俗意义上的消费者），可是她在被消费（作为一种商品），所以在消费领域，女性用于都是被研究、被观望和被凝视的客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