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三年间,中产消费能力受到的冲击尤为明显。
不断攀升的生活成本与收入增长的停滞,使得这一群体消费起来愈发谨慎。曾市值高达八千亿的免税龙头中国中免惨遭“脚踝斩”,就是中产消费式微的惨痛注脚。
但即便如此,人们对高品质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并未有丝毫减弱,“精致穷”逐渐成为当代中产消费趋势的独特标签。
“精致穷”原指年轻人甘为精致生活消费享受,以支撑一种看似精致实则拮据的生活方式。通俗点说就是,要面子,但没钱。
“穷”是中产在经济压力下被迫进行消费降级的现实,而“精致”则是“该省省该花花”的消费选择,力图花五千却活出月入五万的精致感。
但面对消费降级的大趋势,品质、格调和低价的不可能三角愈发难以平衡。中产更希望品牌提供情绪价值之余,顺便还能呵护自己钱包。
这一背景下,品牌的悲欢并不相通:有的被捧上神坛、有的则被迅速抛弃。
对中产来说,最先抛弃的无疑是品牌力不足、装点精致生活又略显“鸡肋”的轻奢品牌。
伴随商业地产的快速扩张,贴着顶奢开店的轻奢品牌在中国也曾度过蜜月期。2016年电视剧《欢乐颂》就带火了杨紫同款的FURLA果冻包,彼时在小红书榜单上,FURLA是力压Coach等老牌轻奢的存在。
不过时过境迁,中产消费力的衰退叠加商业地产饱和,让轻奢品牌的业绩近年来接连承压。
今年第三季度,Coach母公司Tapestry在大中华区的整体销售额同比下跌5%;Capri Holdings旗下的Michael Kors则在亚太市场同期录得1.9%的下滑。
困境之下,Tapestry甚至动了收购Capri Holding、“抱团取暖”的心思。但目前这笔交易已被纽约地区法院叫停。
同样陷入增长“泥潭”的还有轻奢珠宝品牌潘多拉,今年第三季度潘多拉在中国市场“0增长”。此前在第二季度中国市场贡献营收同比大幅下滑23%至1.2亿丹麦克朗(约合1.24亿元人民币),成了潘多拉全球跌幅最大的地区。
2020年至2023年,潘多拉在中国市场的营收已从19.7亿丹麦克朗降至5.6亿丹麦克朗,短短三年间下滑超七成。
无论是轻奢箱包还是珠宝接连遭受业绩暴击的根本原因在于,轻奢品牌既撑不起“面子”带来情绪价值,又没有“里子”支持资产的保值。
要知道,珠宝商潘多拉的毛利率比爱马仕还要高,但在二级市场,奢侈品二手商甚至根本不接受潘多拉等轻奢珠宝的交易:“基本没有交易价值,更没有利润空间。”
曾经是奢侈品的狂热爱好者的李文(化名)对笔者表示,像潘多拉这样的轻奢品牌虽精致,但缺乏保值性,买了以后不喜欢就只能闲置在那里。相比之下,她认为黄金饰品更具“硬通货”价值,随时都能在不喜欢时转手出售“回血”。
顶奢品牌则更能精准拿捏消费者心理。尽管爱马仕和香奈儿每年涨价、一包难求,但仍受一众贵妇的狂热追捧,在二手市场的价格接连攀上新高,筑起品牌的坚深护城河。
也正因此,过往中产们在SKP和恒隆乐此不疲地排起长队,只是为了买一个能自证身份的标签。
但在2022年,中产对奢侈品的购物热情戛然而止。据贝恩咨询数据,当年中国消费者的奢侈品消费在出现五年来的首次下滑10%。
消费降级下,动辄大几万的奢侈品对此时的中产来说还是太过昂贵,后者也早已不是顶奢品牌的目标客群。毕竟如果按LVMH高管的标准,年收入低于300万的中产已经是“无收入群体”了。
对轻奢祛魅,但对顶奢又无力攀附。失意中产的“精致穷”亟需找到其他出口。
消费降级的浪潮中,“穷”已是既定事实,改变与否取决于个人规划,更仰赖时代机遇。但能实现“精致”的方式多样,“花小钱也能办大事”正成为中产的消费新主张。
洞察到这一趋势的品牌纷纷放下身段,最为直观的是价格竞争几乎席卷了所有消费行业。
在汽车行业,为了应对国产品牌的竞争,BBA(奔驰、宝马、奥迪)含泪至少打了个8折;在消费电子领域,苹果今年悄然在华宣布史上最大降价,将iPhone卖到小米的价格;而在价格竞争的重灾区——咖啡行业堪称惨烈,库迪发起的“九块九战争”使得瑞幸、星巴克被迫跟进,至今仍未有停下的信号。
这种价格内卷并不仅仅是为了迎合预算受限的中产,更是品牌们试图通过“价格”来获取中产消费信任的方式。
但在当今时代,比起单纯的低价,中产消费者对情绪价值的需求更为迫切。
日本学者三浦展的《第四消费时代》一书中写到,在“第三消费时代”(经济经过高速发展后进入中速发展期),人们更加注重消费过程中的情绪体验和精神满足,而不仅仅是物质的拥有。
换句话说,相比价格,中产更看重品牌所能提供的情绪价值。品牌首先要让中产相信,消费后真的会变“精致”。
目前来看,品牌达成这一目标的方式有二。
一是品牌联名,这也是各家品牌给自家抬位分时,屡试不爽的方法。
中产们买Fendi得仔细斟酌,但消费Fendi联名的喜茶不假思索;买不起LV,但和LV联名的Manner排起了长队;喝不到茅台,和茅台联名的酱香拿铁成了瑞幸联名史上首屈一指的爆款。
二是提供更多体验和社交价值。典型的案例是近年来中产将lululemon、始祖鸟等功能性服饰品牌逐一捧上神坛。
Luna算是非严格意义上的“新中产”。在去年放弃消费奢侈品后,她发现了许多让生活依然精致的选择——飞盘、露营、徒步等户外运动不仅为生活增添品质感,也让她在运动装备上实现“精致穷”的追求,消费起“新中产三宝”时丝毫不手软。
这些服饰品牌的共性在于牌不仅适合日常通勤和户外运动穿着,还成为中产获得新身份认同的方式。比如Patagonia攻占了华尔街精英的衣橱、始祖鸟则是陆家嘴金融精英的标配、lululemon更是一度成了飞盘社交场上的硬通货。
体验升级的趋势也渗透到了酒店行业。面对中产消费力的衰退,高溢价的豪华酒店在今年逐渐遭遇市场冷落。
今年以来第三季度,洲际酒店在大中华区该指标却同比下降10.3%;希尔顿则在中国市场的收入同比下滑9%;受大中华区需求疲软影响,万豪甚至下调了全年的盈利目标。
越来越多的中产将目光投向亚朵、兰欧等酒店品牌,对于“薅”这些酒店的服务乐此不疲。今年上半年,亚朵营收同比增超70%,净利则实现翻倍增长。
原因在于,“mini高端”酒店品牌用中高档酒店的定价提供了堪比高档星级酒店的服务。比如兰欧就增设了会客、会议、宴会功能,面向差异化的客群提供更多样的服务。兰欧甚至为住客配备有专属私人管家,要知道这一配置在现在的豪华星级酒店中也是少见。
而有此差别的基础是,兰欧等品牌通过在供应链管理上提升效率、在细节中降低成本。
公开信息显示,兰欧在营建材料的选取上均选用了更耐久更不易损坏、更便于维护的材料,将单房造价控制在14万元/间左右,在降本的同时为住客提供多样的体验。作为对比,高档豪华酒店的单房造价动辄在20万元/间上下。
在“精致穷”消费心态的推动下,中产的需求逐渐趋向于“该省省、该花花”的理性选择。
可以预见,那些懂得在价格、体验和情绪价值之间找到平衡的品牌,不仅让中产消费者在预算内获得了精致生活的满足感,也逐渐成为时代的新宠。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ST商业研究社”,作者:ST编辑部 莫尔索 ,36氪经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