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本文的目的是搜集《明实录》中记载土木堡之变过程的条目,并剔除了和土木堡之变的关系不大的部分。
正文
戊寅(6月30日)
尔等选精锐马步官军四万五千人,令平乡伯陈怀、驸马都尉井源、都督耿义、毛福寿、高礼、太监林寿率三万往大同,都督王贵、吴克勤率一万五千往宣府,俱令在彼训练,餋威蓄锐,以备不虞。
己卯(7月1日)
守备偏头关都指挥使杜忠奏:“瓦剌虏寇欲来犯边,其势甚众。”上命兵部即移文山西都司:“令将偏头关下班官军催促,限七月以里到关防守,仍令忠将两班官军如法操练备贼。”先是,正统初,瓦剌遣使臣赴京朝贡,朝廷亦遣使送至瓦剌,因留至明年,仍与虏使同来,岁以为常。然虏使贪婪无厌,稍不足其欲,辄构衅生隙。虏酋索中国财物,岁有所增,又索其贵重无有者,朝廷但据有者与之,而我所遣使阿媚虏酋,索无不许。既而所得仅十之四五,虏酋以是衔恚。初,遣使不满百人,十三年增至三千余人,又虚益其数以冒支廪饩。会同馆官勘实数以闻,礼部验口给赏,其虚报者皆不与。使回,虏酋愈怒,遂拘留我使,胁诱群胡,大举入寇。
庚辰(7月2日)
命给事中翟敬、监察御史罗箎等十人往宣府、独石、大同、延安、绥德、宁夏、甘肃、偏头关、辽东、蓟州、永平、山海等处赏赉军士,每人银一两。
辛巳(7月3日)
户部奏:“大同、宣府缺少草料,草已行民间及各边堡采刈,秋青草相兼支用。料豆宜行山西布政司及顺天、保定等七府,夏麦秋粮原定口外交纳者,悉令抵斗收豆,赴大同、宣府等处交纳。”又永平、山海诸仓亦缺粮料,请将各处解到折粮银二万两送彼籴用。上悉从之。
……
己丑(7月11日)
太保成国公朱勇奏:“官军缺骑操马四千七百八十七匹。”兵部请勘其实,上曰:“不必勘,其速关给之。”
是日,虏寇分道刻期入寇,也先寇大同,至猫儿庄,右参将吴浩迎战,败死。脱脱卜花王寇辽东,阿剌知院寇宣府,围赤城。又别遣人寇甘州。诸守将凭城拒守。报至,遂议亲征。
庚寅(7月12日)
命在京五军、神机、三千等营官军操练者,人赐银一两,胖袄、裤各一件,䩺鞋二双,行粮一月,作炒麦三斗,兵器共八十余万,又每三人给驴一头为负辎重。把总、都指挥人加赐钞五百贯。
壬辰(7月14日)
吏部尚书王直率廷臣合章奏曰:“臣闻边鄙之事,自古有之,惟在守备严固而已……(字数过多,略)…今以天子至尊而躬履险地,臣等至愚以为不可……愿留意三思,俯察舆情。”上曰:“卿等所言,皆忠君爱国之意。但虏贼逆天悖恩,已犯边境,杀掠军民,边将累请兵救援,朕不得不亲率大兵以剿之。”
上命郕王祁钰居守,驸马都尉焦敬辅之。太师英国公张辅、太保成国公朱勇、镇远侯顾兴祖、泰宁侯陈瀛、恭顺侯吴克忠、驸马都尉石璟、广宁伯刘安、襄城伯李珍、修武伯沈荣、建平伯高远、永顺伯薛绶、忠勇伯蒋信、左都督梁成、右都督李忠、都督同知王敬、都督佥事陈友安、朵儿只、户部尚书王佐、兵部尚书邝埜……礼部左侍郎杨善、左寺丞张翔、翰林学士曹鼐等俱扈从。
礼部言:“圣驾亲征,当命有司给白金、彩叚、钞、绢、布衣服、红氊帽等物,辇送行在,所以备赏赐。”上曰:“辇送则劳人,其于宣府见有者给用。”
宣府总兵官都督杨洪奏:“达贼围马营已三日,将河水断绝,营中无水。”
是日,大同总督军务西宁侯宋瑛、总兵官武进伯朱冕、左参将都督石亨等与虏寇战于阳和后口。时太监郭敬监军,诸将悉为所制,师无纪律,全军覆败。瑛、冕俱死。敬伏草中得免,亨奔还大同城。
甲午(7月16日):车驾发京师亲征。
是举也,司礼监太监王振实劝成于内,故群臣虽合章谏止,上皆不纳。命下,踰二日即行,扈从文武吏士皆仓猝就道云。
是夕,车驾次唐家岭。
乙未(7月17日):车驾次龙虎台,夜一鼓,军中惊。
丁酉(7月19日):车驾过居庸关,群臣请驻跸,不允。
戊戌(7月20日):车驾次榆林站。
己亥(7月21日):车驾次怀来城西。
庚子(7月22日):车驾次雷家站。
辛丑(7月23日):车驾至宣府,风雨大至,边报益急。
扈从群臣复交章请驻跸,王振怒,俱令略阵。
壬寅(7月24日):车驾次鸡鸣山,众皆危惧。
上素以诸事付振,至是,振益肆其威。成国公朱勇等有所白,膝行而前,振令户部尚书王佐、兵部尚书邝埜管老营。佐、埜先行,振怒,令跪于草中,至暮方释。钦天监正彭德清劝振曰:“虏势如此,不可复前,倘有疏虞,陷天子于草莽。”振怒詈之曰:“设若有此,亦天命也。”翰林学士曹鼐劝振曰:“臣下命不足惜,惟主上系宗社安危,岂可轻进?”振终不从。时我师前进,虏寇渐退,伏塞外。
癸卯(7月25日):车驾次万全峪。
甲辰(7月26日):车驾次怀安城西。
乙巳(7月27日):车驾次天城西。
丙午(7月28日):车驾次阳和城南,时伏尸满野,众益寒心。
丁未(7月29日):车驾次聚落驿。
戊申(8月1日):车驾至大同。
己酉(8月2日):驻跸大同。
王振尚欲北行,镇守太监郭敬密告振曰:“若行,正中虏计。”振始惧。自出居庸关,连日非风则雨。及临大同,骤雨忽至,人皆惊疑,振遂议旋师。
命广宁伯刘安充总兵官,都督佥事郭登充参将,镇守大同。降失机参将石亨为为事官,俾募兵自效。
庚戌(8月3日):车驾东还。
是夕,次双寨儿,为营方定,有黑云如伞盖覆营上,四外晴明。须臾,雷电风雨交作,营中惊乱,彻夜不止。初议从紫荆关入,王振蔚州人也,始欲邀驾幸其第,既而又恐损其乡土禾稼,复转从宣府行。
辛亥(8月4日):车驾次滴滴水。
壬子(8月5日):车驾次洪州方城。
癸丑(8月6日):车驾次白登。
甲寅(8月7日):车驾次怀安城西。
升都指挥使孙安为后军都督佥事,仍旧镇守。
乙卯(8月8日):车驾次万全峪。
丙辰(8月9日):车驾次阳和北沙岭。
丁巳(8月10日):车驾次宣府。
升镇守宣府都指挥佥事纪广为后军都督佥事,仍充右参将。
戊午(8月11日):车驾次宣府东南。
己未(8月12日):车驾次雷家站。
升甘肃副总兵王敬、刘震俱为右军都督佥事,从宁远伯任礼奏也。
庚申(8月13日)
车驾将发宣府,谍报虏众袭我军后,遂驻跸。遣恭顺侯吴克忠为后拒,克忠力战,败没。将晚报至,又遣成国公朱勇、永顺伯薛绶领官军四万赴之。勇、绶至鹞儿岭,冒险而进,遇虏伏发,亦陷焉。
辛酉(8月14日)
车驾次土木。先是,每夕驻跸,必预遣司设监太监吴亮相度地势。至是,振以军失利,惭恚,即止于土木。地高无水,掘井二丈余,亦不得水。其南十五里有河,已为虏所据,绝水终日,人马饥渴。虏分道自土木旁近麻峪口入,守口都指挥郭懋力拒之,终夜虏兵益增。
壬戌(8月15日)
车驾欲启行,以虏骑绕营窥伺,复止不行。虏诈退,王振矫命擡营行就水,虏见我阵动,四面冲突而来,我军遂大溃。虏邀车驾北行,中官惟喜宁随行,振等皆死,官军人等死伤者数十万。太师英国公张辅、泰宁侯陈瀛、驸马都尉井源、平乡伯陈怀、襄城伯李珍、遂安伯陈埙、修武伯沈荣、都督梁成、王贵、户部尚书王佐、兵部尚书邝埜、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曹鼐、刑部右侍郎丁铉、工部右侍郎王永和、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邓棨、翰林侍读学士张益、通政司左通政龚全安、太常少卿黄养正、戴庆祖、王一居、太仆少卿刘容、尚宝少卿淩寿、给事中包良佐、姚铣、鲍辉、中书舍人俞拱、潘澄、钱昺、监察御史张洪、黄裳、魏贞、夏诚、申祐、尹竑、童存德、孙庆、林祥凤、郎中齐汪、冯学明、员外郎王健、程思温、程式、逯端、主事俞鉴、张瑭、郑瑄、大理左寺副马豫、行人司正尹昌、行人罗如墉、钦天监夏官正刘信、序班李恭、石玉等皆死焉。
癸亥(8月16日)
虏众奉车驾次雷家站,以锦衣卫校尉袁彬来见。上问能识字否,彬对曰能,遂令侍左右。是日,命彬以书与千户梁贵回京,取九龙蟒龙叚匹及珍珠六托,金二百两,银四百两,去赐也先。
时京师戒严,羸马疲卒不满十万,人心恟恟。群臣聚哭于朝,议战守,有欲南迁者。尚书胡濙曰:“文皇定陵寝于此,示子孙以不拔之计。”侍郎于谦曰:“欲迁者可斩。为今之计,速召天下勤王兵,以死守之。”学士陈循曰:“于侍郎言是。”众皆曰是。而禁中尚疑惧。皇太后以问太监李永昌,对曰:“陵庙宫阙在兹,仓廪府库百官万姓在兹,一或播迁,大事去矣。独不监南宋乎?”因指陈靖康事,辞甚切。太后吾由是中外始有固志。天下臣民闻车驾之北,莫不痛恨号泣不已云。
甲子(8月17日)
也先闻车驾来,惊愕未信,及见,致礼甚恭,奉至宣府城南。传旨谕杨洪、纪广、朱谦、罗亨信开门来迎。城上人对曰:“所守者皆皇上城池,天暮不敢开门。杨洪已别往。”乃移跸涉宣府河而北。是夕,大雨雷震,死也先所乘良马,虏众皆惊。夜半,上命袁彬出寝幄窥虏,彬见赤光覆寝幄不散。时虏有欲谋逆者,见上幄有瑞异,乃止。明旦,也先来就幄前顿首,进熟肴及皮服寝具。上遣喜宁至京,同通事岳谦等赍所需金珠彩币以往。
乙丑(8月18日)
皇太后敕郕王祁钰:“迩者虏寇犯边,皇帝率六军亲征,已尝敕尔朝百官。今尚未班师,国家庶务不可久旷,特命尔暂总百官理其事。尔尚夙夜秪勤,以率中外,毋怠其政,毋忽其众。钦哉!”又敕文武群臣:“凡合行大小事务,悉启王听令而行,毋致违怠。”
驸马都尉焦敬等言:“车驾未回,恐贼迫近京师。官吏军民有能奋勇设谋出奇制胜者,俱听赴官投报。有能擒斩贼人者,能反间济事者,不次升赏。城市关厢有潜住听探消息之人,许锦衣卫、五城兵马挨拏处治。”王令礼部榜示,多人知之。
丙寅(8月19日)
令新选余丁官舍并旧操舍人及报效者,人赐银一两、布二匹。守城匠人、守门军火夫并皇城四门内外官军人,赐布二匹。顺天府起车五百辆运通州粮。文武京官自九月至明年五月粮,预于通州取给。军人给半年。召有车之家,能于通州运粮二十石纳京仓者,官给脚钱银一两。在京从五城兵马,通州从都指挥陈信挨报。令各司官管运,仍令户部差官二员、御史二员、给事中二员沿途提督巡察。以都御史陈镒、指挥同知马顺、都督同知武兴、都指挥汤节等总其事。
兵部言:“宜取河南等都司并南北直隶卫所,先次御史所选备调官军。其山东、南直隶备倭军士,宜选精壮者四千五百,江北直隶、北直隶运粮官军三万六千,宜俱取赴京操练。福建、浙江贼已多就擒,贵州、湖广苗贼为害止于一处,宜取总兵官宁阳侯陈懋、靖远伯王骥等皆回京师。如贼未尽宁息,止留参将等官剿捕。”王令皆准所拟,惟王骥姑留彼不取。
丁卯(8月20日)
司礼监太监金英传奉皇太后圣旨,今立皇帝庶长子见深为皇太子。
令召为事官石亨升为右都督,掌后军都督府事,仍管大营操练;驸马焦敬管神机营;忻城伯赵荣管三千营。
给九门守卫官军盔甲。
镇守居庸关都指挥佥事孙斌奏:守备怀来署都指挥佥事康能及怀来、隆庆、龙门卫指挥千百户易谦等各领军余,挈家弃城来本关避贼,请治其罪。王令谕责能等,宥其死罪,就领军在居庸关协斌守备。
戊辰(8月21日)
虏奉车驾次大同,遣袁彬持驾牌往告以土木败兵之事。城中以吊桥取彬入,广宁伯刘安出见,上曰:“汝等勿疑,朕汝主也。”安伏哭于前。时虏惟二十余人随侍,上谓安曰:“令通事一人来。”安入城令通事及彬出。虏酋伯颜帖木儿得知院于上前求赏赉。少顷,都督佥事郭登具衣冠,同大小官员人等出见。登伏哭曰:“六军东归,孰料至此。”上曰:“将骄卒惰,朕为所误,复何言。”因问大同库内钱物几何。登对曰:“有银十四万两。”上命取二万二千两至,以五千赐也先,以五千赐伯颜帖木儿等三人,余散虏众。时上谈笑自若,神采毅然。登等相谓曰:“圣主可谓处困而亨者矣。”
令升兵部左侍郎于谦为本部尚书,大理寺卿俞士悦为都察院右都御史,仍理本寺事。通政司右参议邹来学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参赞应城伯孙杰等处军务,仍理粮草。山西布政司右布政使杨鼎为本司左布政使,山西布政司左参政朱鉴为本司右布政使。
令署都指挥佥事卫颖实授前职,京营把总操练升指挥左能为署都指挥佥事,仍守紫荆关。
令谕守备居庸关都指挥孙斌及沿边诸将曰:“迩者大驾亲征,所有御用器物并龙旂、御马、驾牌、旗号等物,俱为虏寇所获。恐持前项器物,诈言大驾回还,胁尔开关,切勿轻听堕其奸计。即运谋奋勇,相机出奇剿杀。”
令户部量给大同等处守城应敌军余民壮口粮。
令户部、锦衣卫各差官巡视被伤官军,给粮赈济。
己巳(8月22日)
上命袁彬入大同城取赏赉物,得武进伯朱冕、西宁侯宋瑛、内官郭敬家赀及三人蟒龙衣,并指挥千百户所共出衣服彩叚,以赐也先等。又置酒以劳其众。上召郭登,谕固守城池,人来有所传报,必察诚伪,慎勿轻信。是夕,虏奉上驻跸于城西二十里。郭登遣人告袁彬,欲使夜不收五人入虏营,奉上往石佛寺,乘间入城。彬以闻,上曰:“我命在天,今若为此,万一不虞,乃自取也。”不从。
皇太后诏曰:“迩因虏寇犯边,毒害生灵,皇帝恐祸连宗社,不得已躬率六师往正其罪。不意被留虏庭,尚念臣民不可无主。兹于皇庶子三人之中,选其贤而长者曰见深,正位东宫,仍命郕王为辅,代总国政,抚安天下。呜呼!国必有君而社稷为之安,君必有储而臣民有所仰。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令升工部左侍郎周忱为户部尚书,升宁远守备右都督焦礼充左副总兵,义州守备右都督施聚充右副总兵,协同辽东总兵官调军杀贼。
令谕各营大小把总、管队官:“迩者大驾亲征胡虏,不意被留贼庭。究其所由,皆由主事者不得其才,所以赏罚不当;运谋不得其人,所以号令不严。勇敢之士莫用其才,忠正之士莫展其志,致有此失。于尔何罪?尔等即将所领官军回到京者,一一开报,以凭给赏。果有阵亡及被伤成残疾者,令弟男子侄袭替。其无伤者仍旧操练,每人再给赏银二两,布二匹。时驾陷,官军脱回者尚众,人怀疑惧,不敢报官,故有是令。”
庚午(8月23日)
后军右都督石亨言:“京师官旗军民匠作人等,不下百万,岂无才智出众、勇力过人者伏于其间?许令自报,俾臣试验,果中式者,授以冠带,赏银三两,仍给与器械鞍马,月粮一石,随军操用。有功之日,不次升赏。”从之。
令在京守城人匠火夫,并报效新选官舍人等,给口粮月三斗。
王御午门左门,都察院右都御史陈镒合诸大臣廷启曰:“尝谓擅政专权者,尚难逃于显戮;陷君误国者,当速寘于严刑。论十恶,莫加其罪,虽万死犹有余辜……(字数过多,略)……所厚太监郭敬私遗胡寇兵器,则潜为蒙蔽;所任尚书王骥远征麓川无功,则略不加罪;欲使其侄王山专锦衣之柄……纵侄王林等淫乱……仍将其九族诛夷,籍没家产财物宝货,给付阵亡之家,发其祖宗坟墓,暴弃骸骨。庶几可以固臣民之归心,鼓三军之锐气,剿逆虏之强暴,解圣驾之拘留,宗社复安,端在于此……”六科十三道亦有言。王曰:“汝等所言皆是,朝廷自有处置。”言甫毕,百官皆趋进,跪恸哭不起,扬言曰:“圣驾被留,皆振所致。殿下若不速断,何以安慰人心?”锦衣卫指挥马顺唱逐百官,给事中王竑奋臂捽顺发,啮其肉曰:“顺倚振肆强,今犹若此,诚奸党也。”百官争捶死顺,且请籍振家,王准言。众犹哭未退,守卫士卒亦泣下。王起入,令太监金英问所欲言。咸曰:“内官毛贵、王长随亦振党,请寘诸法。”遂于门隙中出二人,又捶死之。寻执王山至,众相戒勿捶死,使伏法,遂縳山赴都市凌迟处死。王令谕曰:“国家多难,皆因奸邪专权所致。今已悉准所言,置诸极刑,籍没其家,以谢天人之怒,以慰社稷之灵。尔文武群臣,务湏各尽乃职,以辅国家,以济时艰。”百官乃拜而退,曳弃顺等尸于道,军民犹争击不已。百官请籍顺及毛贵、王长随家,王令免籍。
辛未(8月24日)
升都督杨洪为昌平伯,朱谦为右都督。遣右都御史陈镒往顺天府、通州等处抚安军民。升闸官罗通为兵部员外郎,往居庸关。遣四川按察使曹泰往紫荆关,广东左参议杨信民往白羊口,会同军职,守备关隘,抚恤军民。从兵部尚书于谦荐也。
是日,虏众奉车驾至威宁海子。
壬申(8月25日)
令升都督石亨为武清伯,充总兵官,管军操练。
总督独石等处备御都督佥事孙安言:“先有敕命,都指挥赵玫守备独石,杨俊守备马营,夏忠守备龙门卫,署都指挥鲁瑄守备龙门千户所。臣同少监陈公总督四处备御。即今贼势甚多,军力甚少,若分守恐难御敌。”王令陈公、孙安、赵玫、杨俊率所领官军来居庸关外驻劄,为京师声援。
廷臣交章劾,随驾失机总兵官公侯驸马伯镇远侯顾兴祖等无谋无勇,不义不忠,受制奸臣,但求阿附,贻忧圣主,遂致蒙尘,流血成河,暴尸遍野。磔其尸不足以舒列圣在天之愤,食其肉不足以慰四海切齿之心。乞将各官明正典刑,籍没家产。及武臣太师英国公张辅等,文臣尚书、侍郎、都御史、学士等官王佐等,同时扈从,并无协济之功,未审存亡,难逃悖弃之罪,亦应挨究,以警其余。王曰:“尔等言皆是,但圣驾为奸臣所误,其扈从者姑置不问。”廷臣再劾兴祖,鞫当斩,令下狱禁锢。
是日,虏众奉车驾次九十九个海子。
癸酉(8月26日)
令谕昌平伯杨洪等:“今得尔等差人送原来黄纸文书一张,众辨此文委系诈伪。或复有文书与人来到,不问真伪,一切拒之,毋堕奸计。”
是日,虏众奉车驾次柳源县。
甲戌(8月27日)
令升礼部尚书胡濙为太子太傅,吏部尚书王直为太子太保,仍兼尚书。直再上启恳辞,王曰:“国家多难,正当委任老成,不必固让。”
是日,虏众奉车驾次黑河。
乙亥(8月28日)
巡按山西监察御史左鼎言:“达贼入寇,自朔州、鴈门沿路炮火,直至山西城下,百姓惊疑逃散。兵部议推举骁勇武臣一员前去镇守其地。”从之。
镇守大同广宁伯刘安启:“臣出城朝见皇上,谕臣曰:‘也先欲将其妹与我结姻,送我回京,仍正大位。’又谕臣:‘尔奏报皇太后,朕虽虏中,身体无恙。若再遣使臣多赍表里物货前来给赏,可得早回。如来迟,恐深入虏地。’”
王令谕安曰:“得报虏围拥一人称是至尊,尔等俱出朝见,及与银两叚匹赏众。此盖虏寇设计诈诱尔等,尔等无知无谋,至于如此。朝廷用尔镇守,何为中国?惟知社稷为重。今后但有此等不分真伪,尔等决不可听信,以误国家。近者虏寇诈诱杨洪三次,洪皆不听。如尔等日后再听诈诱,罪不容诛。慎之慎之!”遂以此意遍谕沿边诸将。
总督独石等处备御右少监陈公等言:“达贼万余围龙门城,云是阿剌知院遣我等来讲和,因系书于矢,射入城内。臣等答言:‘可说与阿剌知院,尔是好人,素向我朝廷,我皇帝厚加赏赉,未曾相负,今柰何兴兵留驾,毒害生灵?’贼点头然臣等所言而去。少顷又来言:‘我阿剌知院说我是个大头目,已年老了,如何留一个恶名?我与你讲和了罢。我亦曾劝也先太师来,不听我说。可将所射书奏尔朝廷,我亦回禀也先太师,须仍旧往来和好。’贼又言:‘王子军马从东来,也先从西来,我从独石马营来。我伤了几处小边城,我却不是了。’”事下,兵部议。佥谓虏情谲诈,不可轻信,乞行昌平伯杨洪等严饬武备,相机战守,务在合宜以图成功。从之。
取南京内库所贮军器三分之二来备急用。
南京兵仗局启:“本局见造军器一百二十六万,先为南京兵部取去军匠一千七百余名,乞仍送本局协造。”从之。
令籍没太监郭敬、内官陈玙、内使唐童、钦天监正彭德清等家,以皆王振党也。
丙子(8月29日)
文武百官合辞请于皇太后曰:“圣驾北狩,皇太子幼冲,国势危殆,人心汹涌。古云:‘国有长君,社稷之福。’请定大计,以奠宗社。”疏入,皇太后批答云:“卿等奏国家大计,合允所请。其命郕王即皇帝位,礼部具仪择日以闻。”群臣奉皇太后旨告郕王,王惊曰:“卿等何为有此议?我有何才何德,敢当此?”请退让再三,群臣固请。王厉声曰:“皇太子在,卿等敢乱法邪?”群臣止不敢言。已而复请曰:“皇太后有命,殿下岂可固违?”兵部尚书于谦扬言曰:“臣等诚忧国家,非为私计。愿殿下弘济艰难,以安宗社,以慰人心。”言益恳切,王始受命。
令翰林院修撰商辂、彭时入文渊阁参预机务,从学士陈循、高谷举也。时辞,王不从。
令调户部尚书周忱于工部,大理寺掌寺事,都察院右都御史俞士悦理本院事。升镇守大同户部右侍郎沈固为都察院右都御史,仍督边储。户部署郎中事主事沈翼、兵部郎中吴宁俱为本部右侍郎。以户部员外郎卢茂、谢佑、主事汪浒、杨琚、李秉署郎中事,主事史仪、黄琛署员外郎事。
都察院言:“本院收监犯人王振家属二百六十余口,数内多有给配不应死者,缺食将死,乞以没官米每口日给一升养赡,候发落日住支。”从之。
是日,虏众奉车驾次八宝山。
丁丑(8月30日)
令镇守大同广宁伯刘安仍充总兵官,佩征西前将军印。都督佥事郭登为都督同知,充副总兵。都督佥事方善、张通充左右参将。大同后卫指挥使姚贵为署都指挥佥事,管行都司事。都指挥佥事张淮为都指挥同知,仍旧管事。
戊寅(9月1日)
提督居庸关兵部员外郎罗通言,虏欲送车驾回京,恐其假此率众齐来。虽居庸可守,然永宁、怀来、独石马营俱已空虚。大小关口三十六处,可通人马者七处,宜各添一千人守备;可通人不可通马者二十九处,各宜添一百人守备。仍命大将一员,将三万人分作十营,于关口策应。事下兵部议,请付都指挥同知杨俊处置,及量升通职,仍旧提督。从之,升通为兵部郎中。
令召都指挥佥事孙镗赴京师。
巡抚大同宣府副都御史罗亨信劾守备赤城堡指挥郑谦、徐福,雕鹗堡指挥姚瑄,先于七月内闻贼入境,弃城挈家奔走,以致怀来、永宁等卫亦行仿傚,乞正其罪,以为边将不忠之戒。从之。
提督守备保定等处右佥都御史叚信劾紫荆关都指挥佥事左能,弃关逃归,致达贼开关脱去,请治其罪。令锦衣卫执鞫之。
……
庚辰(9月3日)
瓦剌也先遣使臣纳哈出等来奏事,赐宴并彩币表里等物。
户部言,永宁等卫、隆庆等州军民惊疑,越关散住昌平县,虑其朋合生事,请都察院右都御史陈镒严督抚安。从之。
辛巳(9月4日)
令守备居庸关地方都督佥事孙安往山西镇守。
令升锦衣卫指挥同知岳谦为都指挥佥事,千户梁贵为指挥佥事,人赐白金二十两,纻丝四表里。其随从官军人赐白金五两,纻丝二表里,以使瓦剌艰苦故也。
令给在京各营官军马五千匹。
通州等处抚民右都御史陈镒言,直隶定边等卫北通边境,今蒙调其军余及运粮官军赴京操备,诚恐缺人守备,乞存留为便。王令军余免调,运粮官军调三分之二。
壬午(9月5日)
迤北瓦剌使臣纳哈出回。王致书达达可汗曰:“往者朝廷遣使通好,可汗以保太平之福于悠久。近者因下人之言,彼此动兵。大抵天道人心,莫不好生恶杀,好逸恶劳,好治恶乱。我与可汗当顺天道,合人心,和好如旧。今因使臣到京,加恩款侍,赏赐升官遣回。特致金百两,银二百两,托珠十托,珍珠百颗……(赏赐,略)”
复遣都指挥岳谦等使瓦剌。
大同总兵官广宁伯刘安下狱。安自大同入朝言,上命已来报虏情,且蒙升为侯。文武大臣及六科十三道劾安擅离信地,径赴阙庭,素无智谋,莫救邦家之难,不由朝命自加侯爵之荣,宜正典刑以为众戒。王令多官议安罪应斩,令禁锢之。
巡抚山西右副都御史朱鉴奏:“也先诡诈百端,其所获盔甲器械金银锦叚牛羊骡马等物动数十万,到处搜山杀掳军民男妇亦数十万。今尚在关外劄营,假以结亲为由,遣使来京觇我虚实,以报彼酋;通我达军,以图内应;假以送驾为名,觊得开关迎接。我欲出兵拒抗,彼则指驾为辞。其谋既深,我虑宜远。为今之计,宜暂停中贵监军之制,假总兵以生杀赏罚之权,使为将者志无所挠,计有所施。重整漫散之兵,复募壮勇之士,能剿一贼者赏银十两,升以总旗……(激励措施,略)……不可委任奸邪……(漂亮话,略)”王嘉纳之。
……
癸未(9月6日)
上在迤北,郕王即皇帝位,尊上为太上皇帝。诏天下曰:“朕以皇考宣宗章皇帝仲子,奉藩京师。比因虏寇犯边,大兄皇帝恐祸连宗社,不得已亲征,敕眇躬率百官居守。不幸车驾误陷虏廷。我圣母皇太后,务慰臣民之望,已立皇庶长子见深为皇太子,命眇躬辅代,总国政。皇亲公侯伯暨在廷文武群臣、军民耆老、四夷朝使,复以天位久虚,神器无主,人心遑遑,莫之底定,合辞上请,蚤定大计。皇太后以太子幼冲,未遽能理万机,移命眇躬君临天下。会有使自虏中还者,口宣大兄皇帝诏旨:‘宗庙之礼,不可久旷。朕弟郕王年长且贤,其令继统,以奉祭祀。’顾痛恨之方殷,岂遵承之遽忍?虽避让再三,而俞允莫获。仰惟付托之至重,敢以凉薄而固辞?…(字数过多,略)…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自此,土木堡之变宣告结束。